“我明白。”李知安在他身边坐下，“钱尚书他们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国库确实空虚，大规模建造新式战舰，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需耗费海量金银。朝臣们有顾虑，是情理之中。”
“可情理不能退敌！”齐逾烦躁地道，“难道真要等别人打上门来，才追悔莫及吗？”
“当然不。”李知安摇了摇头，“硬碰硬不行，我们可以想点别的法子。陛下，你觉得万宝商行的远洋海船如何？”
齐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万宝商行的船队，是整个大安最庞大的私人船队。
为了远航安全，抵御海盗，李知安在建造这些商船时就不惜工本。
船身用的是最坚固的铁桦木，龙骨结构也经过改良，比官府的战船还要坚固抗浪。
“你的意思是……”齐逾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的船，虽然是商船，但底子好。”李知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只要稍加改装，在甲板上加装炮位，船舷两侧加固防护，未必不能与之一战。至少，可以作为一支应急的力量，为我们争取时间。”
这个提议，简直是神来之笔！
它完美地绕开了户部的钱袋子，改装商船的费用，万宝商行完全可以自己承担。
这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在不惊动朝野的情况下，秘密组建一支新式的海军力量。
“工部那边，不是有能工巧匠吗？”李知安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将一艘商船作为‘样品’，交给他们研究、拆解、仿造。一边改装现有的，一边学习建造全新的。双管齐下，速度才能提上来。”
齐逾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知安，你真是我的贤内助！这个法子太好了！”
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思路瞬间清淅起来。
“对！就这么办！”他立刻站起身。
“明面上，我派使臣去西边，与苏迪娜商议互市，安抚那些主张‘重陆’的大臣。暗地里，我密令工部成立一个‘船舶监造司’，专门负责此事。至于改装船只的银钱……”
“万宝商行，愿为陛下分忧，为大安尽力。”李知安微微一笑。
“这笔钱，我来出。就当是……我这个皇后，给陛下的海军，投的第一笔钱。”
齐逾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有你，真好。”
当夜，一道密旨从皇宫送出，递到了工部尚书的手中。
另一边，李知安也通过秘密渠道，向泉州的万宝商行发出了指令。
半个月后，那三艘被称为“弗朗机”的黑色巨舰，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们派下了一艘小船，船上的人打着白旗，请求登陆，并递交国书。
消息传回京城，齐逾当即决定，在京城的四方馆，接见这批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些弗朗-机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接见的那一日，四方馆内外戒备森严，气氛既紧张又充满了好奇。
当弗朗机使团一行人出现时，围观的官员和侍卫们，都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他们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头发和胡须是五颜六色的，有金黄的，也有棕红的。
身上穿着的衣物，样式也十分奇特，紧窄的裤子，繁复的衣领，与大安的宽袍大袖截然不同。
为首的使臣名叫费尔南，他向齐逾行了一个抚胸礼，态度不卑不亢。
随行的通译官，是一个在南洋长大的大安人，汉语说得磕磕绊绊，但总算能交流。
“尊敬的大安皇帝陛下。”通译官转述着费尔南的话。
“我们是从遥远的泰西而来，奉我们国王之命，希望能与伟大的大安王朝，创建和平的贸易关系。”
“哦？”齐逾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既是为贸易而来，为何要陈兵于我朝外海，惊扰我东南百姓？”
费尔南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他通过通译官解释道：“陛下误会了。大海之上风波险恶，海盗横行，我们携带武器，只是为了自保，并无恶意。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特地为陛下带来了我们国家最精美的礼物。”
说着，他挥了挥手，手下的人立刻呈上了两个大箱子。
第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座金光闪闪的自鸣钟。
那钟有半人高，造型精巧，上面有走动的骑士和飞翔的天使。
更奇特的是，它不需要人敲打，每到整点，就会自动奏响一曲清脆悦耳的音乐。
殿上的官员们看得啧啧称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机械造物。
第二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根长长的铜管，配有晶莹的镜片。
费尔南拿起它，称之“远镜”，并躬敬地呈给齐逾。
“陛下，通过此物，您可以看到远在天边的飞鸟，和地平在线的船帆。”
凌风上前接过，仔细检查后，才递给齐逾。
齐逾拿起远镜，学着费尔南的样子，对准了殿外远处的一棵柳树。
下一刻，他心头一震。
原本模糊的柳树枝叶，在远镜中变得清淅无比，甚至能看清叶片上的脉络和停在枝头的麻雀。
这东西，若用于战阵之上，岂不是能料敌于数里之外？！
齐逾放下远镜，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这两件礼物，一件展示了他们精湛的技艺，另一件，则赤裸裸地展示了他们的军事潜力。
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下马威。
“贵使有心了。”齐逾放下远镜，语气平淡，“礼物朕收下了。关于通商之事，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朕已为各位备下酒宴，请。”
费尔南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微笑着行礼，被引去偏殿赴宴。
宴席之上，李知安也以皇后的身份出席了。
她并未过多关注那些新奇的礼物，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使团中一个特殊的人物身上——随行的医师。
席间，一名弗朗机卫兵在擦拭佩刀时不慎划伤了手臂，血流不止。
那名金发蓝眼的医师立刻上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