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逾抱着襁保中的皇子,与李知安一同接受百官的朝贺。
李知安今日精心装扮过,凤冠霞帔,端坐于御座之侧,虽仍能看出几分产后的丰腴,但眉宇间的气度却更胜往昔,母仪天下的威仪浑然天成。
酒过三巡,歌舞暂歇。
齐逾抱着皇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环视下方神情各异的群臣,声音清淅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今日,朕有三件事,要当着诸位爱卿与宗亲的面,昭告天下。”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齐逾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酣睡的儿子,再抬起头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第一件,朕之嫡长子,上天所赐,承载国运。朕决定,册立皇子为皇太子,择日告祭太庙,正其国本之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皇子才刚刚满月,便要立为太子?
这在大安朝,乃至历朝历代,都极为罕见。
立刻,便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为首的正是礼部尚书张谦。
“陛下,万万不可!立储乃国之大事,岂可如此仓促?小皇子,不,太子殿下年纪尚幼,于礼不合,还请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自古以来,皆是皇子开蒙启智,观其德行之后,方立储君。如今太子殿下尚在襁保,此举恐引天下非议。”
几位言官也纷纷附和。
齐逾冷眼看着他们,并未动怒。
“朕意已决。太子乃朕与皇后嫡子,是朕唯一的子嗣,名正言顺。早立太子,则国本早固,天下臣民之心早安。诸位爱卿,是觉得朕的江山,还不够稳固吗?”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张谦等人顿时汗流浃背,伏跪在地。
“臣等不敢!臣等绝无此意!”
“既然不敢,便无须多言。”
齐逾不再看他们,继续宣布第二件事。
“第二件,皇后心怀天下,于有孕期间,亲手编撰《州府医学启蒙学堂章程》,旨在各州府设立医馆学堂,培养医者,惠及万民。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朕决定,即日起,由户部拨款,吏部协调,在全国各州府,正式推行此章程!”
这个消息,又是一记重锤。
朝臣们看向李知安,神情复杂。
这位皇后,不仅生下了未来的皇帝,她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朝政的内核,开始影响国策的走向。
不等众人完全消化,齐逾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三件,北疆与西昭边境,历来摩擦不断,走私猖獗。朕决定,新设‘边贸总督’一职,品级同总督,总领北疆、西境所有通商口岸之关税、贸易、互市事宜,并有权节制三千边贸护卫军,以清缴马匪,维护商路。”
设立一个新的总督职位,还手握兵权,这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这个职位,权力太大了,谁能坐上这个位置,便等于掌握了一条巨大的财路和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齐逾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当场宣布人选,只是挥手让众人继续宴饮。
晚宴结束后,群臣心思各异地散去。
凤仪宫内,齐逾将已经睡熟的太子交给乳母,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春夏伺候。
他走到李知安身边,为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今日,吓到你没有?”
李知安摇了摇头,轻声问:“边贸总督的人选,陛下可有定论?”
齐逾握住她的手,沉吟片刻。
“这个职位干系重大,必须是朕的绝对心腹,且要懂得边境事务,有威望能镇得住场子。朕思来想去,尚未有最合适的人选。”
李知安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眸。
“陛下,臣妾心中,倒有一人。”
“哦?安安说来听听。”
“镇国公,柳慎元。”
齐逾闻言,身体微微一顿。
他看着李知安坦然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柳慎元是她的生父,是他的岳丈,是绝对的心腹。
他常年驻守北疆,威望无人能及,对边境形势了如指掌。
由他来担任第一任边贸总督,确实是最佳人选。
这既是重用,也是一种保护。
将他从纯粹的军职,挪到军政商三者皆沾的位置上,既能发挥他的长处,也能让他远离京城的旋涡中心。
“好。”齐逾没有丝毫尤豫,当即应下,“就依你的。明日早朝,朕便下旨。”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一名乾清宫的近侍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娘娘!不好了!”
齐逾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何事如此惊慌!”
那太监颤斗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蜡封的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西昭西昭出大事了!”
火漆被迅速拆开,薄薄的信纸在齐逾手中仿佛有千斤之重。
暖阁内的温馨气氛瞬间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信是柳慎元亲笔所书,字迹潦草而急促,可见其下笔之时,心绪何等震动。
西昭王,耶律丹,驾崩了。
死因不明,王庭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
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个说辞变得苍白无力。
就在耶律丹驾崩的当夜,西昭国师以雷霆手段,封锁了王庭。
随后,三位素有贤名、且手握部分兵权的西昭王子,接连“暴毙”于自己的府邸之中。
如今,整个西昭王庭,已尽在国师掌控之下。
他挟持了仅剩的几位年幼王子,自立为摄政王,独掌西昭军政大权。
“好一个国师,好一个影狐。”齐逾将信纸拍在桌上,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他早就料到西昭野心不死,却没想到对方的内部洗牌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血腥。
李知安接过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她的注意力,停留在了信的后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