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鲁立刻抓起砍刀,虎目圆瞪:“娘的,阴魂不散!是矿监司的杂碎?”
“不象。”古砚摇头,“气息更精炼,带着一股……锋锐的杀气。”他想起赵家,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流沙域与中土隔绝,赵家的追兵竟来得如此之快?
乌老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在烟雾中眯起:“矿监司经此一乱,严老鬼自身难保,短时间内派不出这等精锐。怕是……你说的那边的仇家,嗅着味找来了。”他指了指中土方向
气氛瞬间紧绷。阿桑下意识地靠近古砚,小手攥紧了他的衣角。
古砚看向乌老:“此地不宜久留。但贸然出去,可能自投罗网。”
乌老将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些:“小子,你继续做你的事,尽快恢复。外面的事,交给老头子我。”
“乌老,你……”巴鲁欲言又止,城外危机四伏,乌老年纪大了。
乌老嘿嘿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开,带着一种老辣的精明:“放心,论打架,老头子我不行。论躲藏、打听、牵线搭桥,这赤沙城里,能超过我的不多。”他看向古砚,“矿监司现在就是一头病虎,看着吓人,实则内里空虚。严崇重伤,几个副手争权夺利,下面的人心惶惶。城里其他几家,雷家、火家、沙家,这次吃了大亏,丢了面子又损了人手,对矿监司早已恨之入骨。以前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嘿嘿,机会来了。”
古砚瞬间明白了乌老的意图:“您想联合他们?”
“不错。”乌老眼中闪过锐光,“组建个临时同盟。不需要他们明着造反,只要他们暗中使绊子,拖延矿监司恢复的脚步,分享情报,给我们创造离开的时机,或者……帮你分担些压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们会答应吗?”巴鲁怀疑,“那些大家族,精得很,肯为我们冒险?”
“不是为我们,是为他们自己。”乌老分析道,“矿监司仗着城主府,拢断矿脉,打压各家已久。如今它露出破绽,正是各家夺回利益、甚至瓜分其地盘的好机会。我们,特别是古砚小子,就是现成的‘刀’和借口。只要操作得当,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古砚沉吟片刻,点头同意:“如此,有劳乌老了。一切小心,事不可为,速回。”
“晓得。”乌老摆摆手,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老狐,悄无声息地没入一条狭窄岔路,那是他早已探明的另一条隐秘出口。
乌老离去后,古砚压下心中杂念,重新盘坐于地脉心核前。他必须争分夺秒。新生左臂虚握,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与力量,他再次引导起暗河中那微薄的生机意蕴,结合“生机震劲”,开始了又一轮缓慢而坚定的净化。巴鲁则带着护卫,加强了洞内巡逻,阿桑守在古砚不远处,默默感知着水脉流动,偶尔为古砚指引生机稍浓的水流方向。
……
赤沙城内,昔日还算有序的街道,如今一片狼借。倒塌的房屋,未干的血迹,零星响起的打斗声和哭喊声,显示着那场动乱的馀波未平。矿监司的护卫队仍在巡逻,但人数明显稀少,眼神中也带着惊疑不定,再无往日嚣张气焰。
乌老如同鬼魅,在断壁残垣间穿梭,避开混乱的人群和巡逻队。他先去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这里是他的一个情报点。
“老乌头?你还活着?”铺主是个干瘦老头,见到乌老,很是惊讶。
“阎王爷还不收我。”乌老压低声音,“城里情况如何?”
干瘦老头快速说道:“乱!矿监司完了!严崇重伤闭关,几个副司丞抢班夺权,下面的人跑的跑,散的散。雷家、火家、沙家府邸都加强了守卫,听说几家主事的这两天碰过头。城主府那边没动静,象是在看戏。”
乌老心中有了底,塞给老头几块灵矿:“谢了,最近躲着点。”说完,再次消失在巷弄阴影中。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雷家。雷家实力在几家中最强,少主雷震在擂台赛上关注过古砚,是个有眼光、有锐气的年轻人。
乌老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雷府后巷,找到一处看似普通的墙角,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片刻后,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老仆探出头,见到乌老,愣了一下:“乌先生?”
“带我去见雷震少主,有要事相商,关乎雷家能否趁势而起。”乌老直接道明来意。
老仆尤豫了一下,还是将乌老引了进去。在一间僻静的书房,乌老见到了雷震。此时的雷震,脸上少了几分擂台时的张扬,多了几分沉稳,显然家族事务让他迅速成长。
“乌老?您怎么……”雷震见到乌老,很是意外。
乌老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雷少主,明人不说暗话。矿监司如今是什么光景,你比我清楚。严崇倒行逆施,欲献祭全城修士,此仇可谓不共戴天。如今他虎落平阳,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雷震眼神闪铄:“乌老此言何意?矿监司毕竟隶属城主府……”
“城主府?”乌老嗤笑一声,“城主若真有心保他,岂会坐视城内乱成这般?不过是借我等之手,除掉这不听话的恶犬罢了。雷少主,难道你雷家甘心永远被矿监司压着一头?那些富矿脉,就不想拿回来?”
雷震沉默片刻,道:“乌老,光凭我雷家一家,难以成事。”
“若加之火家、沙家,以及……那位一击毁掉巨灵傀的‘岩古’道友呢?”乌老抛出了诱饵。
雷震猛地抬头:“岩古……他果然没事?他愿意出手?”
“他与矿监司,以及与矿监司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已是死敌。”乌老缓缓道,“他需要离开的契机和掩护,你们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和一个联合起来的理由。合则两利。”
雷震在房中踱步,显然内心在激烈斗争。最终,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我雷家可以参与。但火家和沙家那边……”
“火家那边,我去说。”乌老自信道,“你只需派人秘密连络沙家,陈明利害。告诉他们,若不联手,待矿监司缓过气来,或者被雷家、火家联手吞并,他们沙家连汤都喝不上。”
离开雷府,乌老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对各方心理的精准把握,秘密见到了火家一位能主事的长老。他巧妙地利用了火家与雷家竞争又忌惮的心理,暗示雷家已初步同意,若火家不参与,日后瓜分利益必将落后。
“……长老,此事并非为我等几人,实乃为火家未来计。矿监司倒下留下的肥肉,难道眼睁睁看着雷家独吞?何况,那位‘岩古’道友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半步金丹,潜力无穷。与他结个善缘,总好过得罪一个未来的强者吧?”
火家长老权衡良久,想到矿监司的压迫和未来的利益,终于缓缓点头:“此事,我火家可以暗中支持。但如何行动,需共同商议。”
最后是沙家。沙家实力稍弱,顾虑更多。乌老亲自上门,面对沙家家主的尤豫,他语重心长:
“沙家主,矿监司掌控矿脉时,你沙家采矿份额被一压再压,族人受尽盘剥。如今机会难得,若不奋起一搏,难道还想回到过去那般仰人鼻息的日子?雷家、火家已同意联手,难道沙家甘愿永远屈居人后?我们不需要沙家冲锋陷阵,只需在关键时刻,共同发声,分享情报,牵制矿监司残部即可。届时,按出力多少,共同分配利益,绝对公平。”
沙家主看着乌老,又想到家族这些年的憋屈,最终一咬牙:“罢了!我沙家也算一份!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事有不谐……”
“若有变故,各自散去,绝不牵连。”乌老立刻保证。
数日后,在城中一家由乌老安排的、极其隐秘的废弃矿坑深处,雷家代表(雷震)、火家代表(那位长老)、沙家代表(沙家主)以及乌老,进行了短暂的会面。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慷慨激昂,只有冷静的利益分析和谨慎的约定。
“诸位,”乌老作为牵线人,首先开口,“同盟即成,目标一致:削弱乃至瓦解矿监司,瓜分其利益,确保各家不再受其盘剥。”
“具体如何做?”雷震问道。
“信息共享,这是首要。”乌老道,“各家将掌握的矿监司人员动向、资源点分布、内部矛盾等信息,定期互通。”
“暗中破坏,”火家长老接口,“拖延其修复,制造混乱,让他们无力他顾。”
“对外,暂不公开对抗,”沙家主补充,“避免城主府介入过深。但若矿监司残部敢对各家族产业动手,则联手反击。”
“至于那位‘岩古’道友……”乌老看向众人,“他需要安静疗伤和离开的信道。请诸位利用各自渠道,留意离开流沙域的隐秘路径,并在他需要时,提供必要的掩护。作为回报,他承诺,若矿监司有高手威胁到同盟,他会酌情出手。”
各方代表略作思索,均点头同意。这个临时同盟,基于共同的利益和敌人,虽然松散,却也在赤沙城的暗流下悄然成型。
就在同盟初步达成的当晚,乌老正准备返回矿洞报信,他安插在城门附近的一个眼线,急匆匆赶来汇报:
“乌老,城外来了几个生面孔,穿着打扮不象流沙域的人,气息很强,直接去了矿监司衙门!”
乌老心中一凛,暗道:“来得真快……赵家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