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街道上已有了稀疏的人影。卖早点的摊贩刚支起火炉，铁匠铺传来第一声敲击，守夜的卫兵打着哈欠准备交班——这是一座正在苏醒的城市。
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在东城门。
他走得不快，甚至有些随意，背着一个鼓胀的旅行包裹，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器。黑色短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但那双眼睛却清明得与周遭的晨雾格格不入。
最先认出他的是城门守卫。
“是……是独行侠林越！”年轻守卫压低声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长矛柄。
另一个年长些的守卫瞪了他一眼，但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他们看着那个身影平静地穿过城门拱洞，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均匀的轻响，所过之处，早起的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水流，下意识地让出道路。
低语声在晨雾中蔓延。
“听说他把‘暗影’的据点给端了……”
“一个人？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我表兄在‘铁盾’公会当差，他们昨天去城西废墟查看，整个地下室全是尸体，烧得只剩焦炭……”
“‘暗影’可是有三十多人啊，还有三个正式刺客……”
“所以他叫‘独行魔王’不是没道理的……”
林越仿佛没听见这些议论。他径直走向城中区的商业街，那里有几家口碑不错的杂货铺和药剂店。
路过中央广场时，他瞥了一眼公告栏。最新贴出的几张羊皮纸上，除了常规的悬赏和招募信息外，赫然有一张字迹潦草的警告通告：
【近日城内出现恶性凶杀案件，疑似职业者纠纷。望各位冒险者遵守曙光城律法，不得在安全区内私斗。——城卫军总署】
没有指名道姓，但贴出的时间就在昨天傍晚。
林越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警告？不如说是某种变相的承认——承认他们无法处理，只能寄希望于当事人自觉。
他继续前行，来到一家挂着“老汤姆杂货”招牌的店铺前。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整理货物的窸窣声。
推门进去，门铃叮当作响。
柜台后的老人抬起头，花白头发，戴着单边眼镜，正在用绒布擦拭一枚水晶球。看见林越时，他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早安，客人。需要点什么？本店刚进了一批北地毛皮，还有从精灵商队那儿换来的月光苔藓……”
“出货。”林越言简意赅，将肩上的包裹放到柜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老汤姆推了推眼镜，解开包裹系带。里面露出的东西让他的笑容凝固了半秒——十几把制式统一的淬毒匕首、三套带着暗影公会徽记的皮甲、各种奇形怪状的开锁工具、几本用暗语写成的笔记本，以及最重要的：七枚雕刻着匕首穿过阴影图案的青铜徽章。
“‘暗影’正式成员的标识徽章……”老汤姆吸了口气，抬头仔细打量林越，“年轻人，这些东西……来路可清白？”
“战利品。”林越平静地说，“你可以检查，没有追踪印记，也没有诅咒残留。我处理过了。”
老汤姆当然知道“处理过了”是什么意思。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小心地翻检着物品，特别仔细地检查了那些徽章——每一枚都代表着一个至少lv15以上的正式刺客。七枚，再加上那些制式装备……
“全部？”老人忍不住问。
“据点里就这些。”林越说。
老汤姆沉默了十几秒，然后缓缓点头：“我收。但这些徽章……我需要熔掉重铸，只能按材料价算。其他装备也有同样的风险，价格只能给到市价的六成。”
“可以。”林越没有讨价还价，“再帮我准备这些东西。”
他递过去一张清单：标准冒险者干粮（三十日份）、高级净化药水x5、中级治疗药剂x10、空白魔法卷轴x10、高品质的匕首磨刀石、一套便携炼金工具、以及最重要的——一张标注了已知界域坐标的魔法地图（复制品）。
老汤姆看着清单，眉头微挑：“准备出远门？”
“嗯。”
“要去哪个界域？如果是热门地方，我这儿有些内部情报可以分享……”
“翡翠梦乡。”
老人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缓缓点头：“精灵的地盘啊……那里风景不错，但排外得很。你这身杀气，小心刚进去就被巡逻队围起来。”
“我有准备。”
老汤姆不再多问，转身去仓库取货。林越靠在柜台边等待，目光扫过店铺里的陈列：风干的怪物头颅、发光的矿石标本、残缺的古籍、几把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武器。角落的架子上，还摆着一盆翠绿色的蕨类植物，在一片冷硬的商品中显得格外突兀。
“喜欢那个？”老汤姆抱着货物回来，注意到他的目光，“月光蕨，翡翠梦乡的特产。在那边不值钱，但在这儿……养不活的。缺乏自然魔力。”
“只是看看。”林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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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很快完成。林越获得了一大袋金币（其中三分之一是晶卡存储），以及打包好的补给品。他将大部分金币存入系统绑定的储物空间，只留少量零钱在身上。
正要离开时，店铺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女法师。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淡蓝色的法师袍，袍角绣着银色星纹——这是“星空之塔”学院的标志。栗色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手里抱着一摞厚重的典籍。
看见林越时，她明显愣了一下，脚步停在门口。
林越也认出了她——三天前在图书馆，他查阅界域资料时，这女孩就坐在相邻的座位，还曾好心提醒他某本古籍的阅读顺序容易让人头晕。
“是你……”女法师先开口，声音轻柔，“那天谢谢你的建议，关于‘空间锚点稳定性计算’的那部分，我回去验证了，确实比传统算法高效三倍以上。”
她说的是林越当时随口提的一句地球空间物理的简化模型。
“有用就好。”林越点点头，侧身准备离开。
“等等。”女法师突然叫住他，咬了咬下唇，“我听说……听说你昨天……”
“嗯。”
“那些人……‘暗影’的人，他们……”她似乎在斟酌词句，“学院里有几个同学之前被他们勒索过，一直不敢声张。今天早上听说消息后……他们很高兴。”
林越看着她。女孩的眼神里有好奇，有钦佩，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我只是自卫。”他说。
“我知道。”女法师走近两步，压低声音，“但‘暗影’在别的城市也有分支，他们的首领……传闻是个很记仇的人。你要小心。”
“谢谢提醒。”
短暂的沉默。店铺里只有老汤姆整理货架的细微声响。
“你要离开曙光城了，是吗？”女法师问，目光落在他新买的补给包裹上。
“对。”
“去翡翠梦乡？”
林越挑了挑眉。
“我……我刚才在门外不小心听到的。”女孩的脸微微泛红，“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如果你要去那里，也许这个能帮到你。”
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翠绿色的叶片书签，叶片薄如蝉翼，脉络清晰，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是我导师去年从翡翠梦乡带回来的纪念品，上面附了一个微弱的自然祝福。虽然没什么实际效果，但带着它，至少能表明你不是完全的‘外人’。”她将书签递过来，“就当是……谢礼。谢谢你解决了那些麻烦，也谢谢你那天的指点。”
林越看着那枚书签，又看看女孩认真的眼睛。三秒后，他伸手接过。
叶片触手温润，确实有极其微弱的自然能量流转。
“多谢。”他真诚地说。
女法师笑了，那笑容让整个店铺似乎都亮了一些。“祝你好运，独行侠。希望……希望以后还能听到你的消息。”
林越点点头，没再多说，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晨雾已散，阳光开始洒满街道。他朝着城西的传送广场走去——那里有通往各个界域的公共传送阵。
路上，他打开了系统面板，查看最新的状态：
【姓名：林越】
【声望：曙光城（敬畏）、暗影公会（死敌）】
【当前任务：前往翡翠梦乡（未完成）】
【系统提示：您的事迹已在特定圈层中传播，获得特殊状态“凶名远播”。效果：低等级敌人有概率未战先怯；部分中立势力对您的初始态度变为“警惕”或“忌惮”。】
凶名远播吗？林越关掉面板。无所谓，名声从来不是他的追求，只是达成目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副产品。
传送广场已经热闹起来。几座石质拱门排列在广场中央，每座拱门下都有魔法师维持法阵运转。前往不同界域的队伍排成长列，大多是以公会为单位的团队，少部分是结伴的散人。
林越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
“是那个独行侠……”
“他真要一个人去异界？”
“疯子……没有队友，没有后勤，死在那边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议论声中，林越平静地走到标注“翡翠梦乡”的传送阵前。维持法阵的中年法师看了他一眼，例行公事地问：“姓名？等级？团队？”
“林越。lv17。无团队。”
法师在登记簿上快速记录：“单人去翡翠梦乡？第一次跨界？”
“第一次。”
“规矩讲清楚：传送过程可能有轻微眩晕，属于正常现象。抵达后请在接引区停留，接受当地守卫的检查和登记。不得携带违禁品，不得主动攻击原住民，不得破坏自然圣物——违者可能被永久驱逐甚至当场格杀。明白？”
“明白。”
“传送费用，五十金币或等值能量石。”
林越支付了金币。法师点头，开始调整法阵参数。拱门内的空间开始扭曲，浮现出森林的虚影——参天古木、垂落的藤蔓、飞舞的光点，还有隐约可闻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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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他后面的一个五人小队里，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开口：“喂，独行侠！翡翠梦乡的精灵可不好说话，你一个人真的行吗？要不要……”
“不必。”林越打断他，声音平静。
战士噎了一下，悻悻地闭嘴。
法阵充能完毕，光芒大盛。中年法师最后看了林越一眼，眼神复杂——有好奇，有不解，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祝你好运，年轻人。”
林越踏入了光门。
视野被翠绿与白光填满，失重感传来，然后是空间的拉扯与重构。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另一只手摸了摸怀里那枚叶片书签。
三秒后，脚踏实地。
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泥土、草木与花香的混合气息，浓郁的生命能量几乎凝成实质。他睁开眼——
参天古木的树冠遮蔽了大半个天空，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光点。粗壮的藤蔓从枝头垂落，有的开着淡紫色的小花。脚下是柔软的苔藓与落叶铺就的地面，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
以及，至少十把长弓正指着他。
精灵巡逻队。
为首的精灵队长银发尖耳，穿着轻便的墨绿色皮甲，眼神锐利如鹰。他打量着林越，眉头微皱——这个人类身上的气息很复杂，有血腥味，有杀气，却又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翡翠梦乡的自然祝福？
“人类，报上你的姓名、来意，以及你身上为何有月光蕨的气息？”精灵队长用标准的人类通用语问道，声音清冷。
林越缓缓举起双手，表示无害。他目光平静地迎上精灵的审视，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叶片书签。
“林越。旅行者。至于这个——”他将书签向前递了递，“是一个朋友的礼物。”
精灵队长盯着书签看了几秒，眉头稍缓，但弓箭仍未放下。
“独行的人类旅行者……很少见。”他示意一名队员上前检查书签。那名精灵仔细感应后，点了点头。
“祝福是真的，很微弱，但确实是翡翠梦乡的印记。”队员汇报。
精灵队长这才抬手，巡逻队员们整齐地放下了弓箭，但警惕之色未减。
“欢迎来到翡翠梦乡，旅行者林越。”队长的语气依旧冷淡，“请跟我来登记处办理临时通行证。记住，在这里，破坏自然的行为等同于犯罪。”
“我明白。”林越点头，跟着精灵队伍走向森林深处。
阳光透过树梢，在他肩头跳跃。身后，传送阵的光芒渐渐黯淡，那是回不去的来路。
而前方，是全新的界域，全新的规则，全新的风景——以及，注定不会平静的旅程。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柄，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