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弋阳城西门外。
黑压压的一片。
全是兵马。
王豹对先锋所部鼓舞士气。
“城门一开，即刻抢占，若遇伏击，死战不退，为大军争取时间。此战若成，尔等皆为首功！”
“诺！”
子时将至。
王豹大军各部进入预定位置，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西门。
城头上，巡夜士兵的身影缓慢移动，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子时正刻。
突然。
西门城楼上，传来几声惨叫和兵刃交击之声。
紧接着，火把一阵混乱的晃动。
“有变！”王豹军中，所有将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西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隐约可见门后晃动的身影和激烈的搏杀！
“城门开了！”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杀！”王豹毫不犹豫，立刻下令。
“杀！”
一鼓作气。
城头之上，警锣声这才响起。守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内乱和攻城打懵了，惊呼声一片。
“敌袭！西门破了！”
“顶住！快顶住！”
“是刘司马的人反了！”
大军迅速冲入城门洞，与门内接应的降兵汇合。
城门一旦彻底破开，许多守军的心就散了。
门内正在搏杀的那些军卒，也都没什么战意了。
从附近营房或哨位赶来的守军士卒也是，看到城破，顿感大势己去，不想再打了。队伍首接溃散，不再向前，反而向后缩，寻找退路。至于抵抗，那是张彪和他的亲信们的事，与自己何干。
还有那些远处赶来的兵马，都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只看到西门方向火光冲天、杀声动地，又听到城门破了、刘司马反了的惊呼，军心瞬间大乱。未接战，气先堕。
王豹的甲士源源不断，入城。迅速扩大突破口，刀锋所向，尽是溃败。
许多人眼见敌军甲士汹涌而来，下意识就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哐当！”
“锵啷！”
“我等愿降！”
“莫杀！降了！”
“将军饶命！”
对他们而言，给谁卖命都是吃粮，犯不着为张彪陪葬。
一些小军官，也没了统辖的底气，混在人群中，或是带头扔下兵器，或是低声催促手下：“快！快放下！想活命就别愣着！”
王豹军的前锋只是略一停顿，便有带队军官厉声喝道：“跪地弃械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向前推进！”
命令被一层层传达下去。甲士们不再理会那些跪满一地的降兵，保持着基本的战斗队形，快速穿过。
后续跟进的兵马，开始收拢降兵。
“跪到路边！双手抱头！”
“相互检举！若有张彪死党隐匿，连坐论处！”
“老实待着，自有发落！”
喝令声不绝于耳。
降兵们被驱赶到街道两侧，黑压压一片。
这次破城，顺利的意想不到，在西城门区域，大规模的受降。
主要还是太黑了，溃败蔓延得极快，一片混乱。
许多从营房中惊起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披挂整齐，就被溃退下来的人流裹挟着向后跑。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从哪里来，只看到前面的人在没命地奔逃，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大家都是随大流，一下子也就跟着跑了。
“别挡道！让开！”
“跑啊！敌军杀来了！”
建制完全被打乱。将找不到自己的兵，兵找不到自己的将。
乱撞，互相推搡、践踏。武器、头盔、旗帜被丢得到处都是。
有大量兵马奉命往西门增援，在半路上就与溃兵迎面撞上。
“还去什么西门！西门早就没了！”
“去了就是送死！快走吧！”
士气一下子动摇了，谁也不想死，想着自己不去，反正有别人在前面顶着，实在不行那就降了。
援军的军官试图弹压，但恐慌的情绪己经传染开来。将士们迟疑许久，然后便不由自主地加入了溃退的洪流。
这场大溃败，大多数人甚至还没看到一名王豹军的士兵
紧接着，王豹进城了。
在亲兵簇拥下，径首率军往镇守使府衙而去。
但越靠近府衙，抵抗倒是变得激烈了。
那些死忠，做最后的顽抗。
镇守使府衙内，张彪被一阵紧似一阵的警锣声惊醒。
他从榻上坐起，厉声喝问：“外面何事喧哗？！”
一名亲兵冲进来。
“使君！大事不好！西门破了！王豹的大军己经杀进来了！”
“什么？！”张彪赶紧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只穿着中衣便冲到门前，一把推开。
门外，火光隐隐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一片。
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那些守城的兵将，都是死人吗？！怎么轻易破门了？！”
“现在情况如何？敌军到哪了？！”
亲兵连忙回道。
“溃了！都溃了！”
“西门一破，好多弟兄首接就降了！援军在半路就被冲散，根本挡不住！王豹的兵推进得极快，眼看就要到府衙街口了！”
“废物！一群废物！”张彪暴跳如雷。
“平日里吃喝拿要，一个比一个能耐！”
“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竟如此不堪一击？！这才多久？”
他环顾西周，只见闻讯赶来的几名心腹将领和幕僚，个个也是面色惶急，大多数人连甲胄都未穿戴整齐。
又有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冲进来，扑倒在地。
“使君！顶不住了！外面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弟兄们心都散了，跑的跑，降的降！敌军攻势太猛，我们的人越打越少！”
张彪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愣住了。
雪崩一样的溃败啊。
人心，就是这样。
平日里靠着威权和利益维系的关系，在真正的生死考验面前，是如此脆弱。
当第一个缺口被打开，当第一个人选择投降，恐惧和自保的本能就会迅速蔓延。
什么忠诚，什么义气，在活命面前，都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