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
江寒命王豹、李敢,由东由西两路合围梁州。
紧接着又命李霸率兵由北面围之。
五月初十。
江寒亲率大军抵达,从南面围之。
与王豹、李敢、李霸三路兵马完成合围。
西万西千余大军,营寨连绵,旌旗蔽空,将梁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梁州城头。
镇守使郑平一身戎装,按剑立于城楼,望着城外无边无际的阵势,心中一片冰凉。
江寒手段狠辣,绝非善与之辈。
江寒并未立刻攻城,而是先遣一骑至城下,宣读檄文。
“本使率兵平叛,讨伐逆贼冯闯。今本使大军至此,尔速开城门,迎王师入城,协同平叛!若闭门抗命,便是与逆贼同谋,形同造反!”
郑平收到着消息,脸色铁青,心中天人交战。
开门?江寒杀汝阴镇守使之事历历在目,其言岂可轻信?
只怕是请君入瓮,性命难保。
不开门?城外大军压境,如何能守?
他强自镇定,派人传话。
“江招讨,非是末将抗命,实乃职责所在。梁州乃军事重镇,无节帅之令,末将不敢擅开城门。请招讨出示节帅手谕,末将即刻开门。”
这显然是推脱之词,李克忠自身难保,何来手谕?
江寒听到此话,心里不高兴了。真是胡搅蛮缠,尽找理由。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五月初十,午后。
随着江寒一声令下,数支轻骑精锐,从大营两侧驰出,扑向梁州城西、北方向的几个大型村镇。这些村镇,正是梁州守军家眷的主要聚居地。
不久后,梁州城西门外,开始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黑压压的人群,被江寒的骑兵驱赶着,哭喊声、哀嚎声震天动地。
缓缓向城墙方向挪动。
人群中多是老弱妇孺,他们大多都是守城士卒的父母、妻儿。
城头守军顿时骚动起来,许多人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亲人的身影,惊呼声不断。
“爹!娘!”
“娘子!孩儿!”
“畜生!江寒畜生!放开我娘!”
郑平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万分。
“江秉之!你枉为朝廷命官,行此禽兽之事,必遭天谴!”
江寒军阵前,阴诩面无表情地指挥军卒架起数十口巨大的铁锅,锅下柴火熊熊燃烧,锅内热水翻滚,蒸汽腾腾。
一名嗓门洪亮的军校策马前出,向城上传话。
“城上守军听着!限尔等一个时辰内,开城投降!每过一刻,便烹杀百人!若时限己到仍不降,城外所有附逆家眷,无论老幼,尽数屠戮,筑为京观!”
城头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投降!快开城门啊!”
“那是我娘!还有我媳妇!你们没看见吗?!”
“开门!开门投降!”
越来越多的士卒红着眼睛,呐喊起来,声音凄厉。军纪在至亲性命面前,显得如此无力。有人甚至开始冲向城门绞盘,试图强行开门。
“放肆!”
郑平勃然变色,唰地拔出佩剑,厉声喝道:“谁敢妄动,军法从事!弓弩手!瞄准这些乱兵!”
几名忠心耿耿的亲兵和军官立刻上前弹压,刀剑出鞘,弓弦拉满,对准了骚动的人群。
城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从对抗城外敌军,变成了内部的对峙。
“守?怎么守?!”
“将军!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是我们的爹娘妻儿!”
“要是他们都死绝了!这城守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一刻钟的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城下的江寒军中,阴诩面无表情,轻轻挥了挥手。
“行刑吧。”
大量军卒涌出,拖拽出百余名老弱妇孺,将他们抛入那沸水之中。
“不!娘!”
“孩子!我的孩子!”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城头上的对峙,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我跟你们拼了!”
“郑平!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打开城门!”
亲眼看到老母被烹杀的士卒彻底疯了,挥舞着横刀砍向试图阻拦他的军官。
“开门!开门投降!”
更多的士卒加入了暴乱的行列,他们不再顾忌军法。
郑平被亲兵死死护住,且战且退,他看着眼前完全失控的部下,心中绝望。
完了。军心散了。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郑平!为了全城将士的家小,借你人头一用!”
一名红了眼的军司马趁乱暴起,刀光一闪。
郑平只觉得颈间一凉,视野天旋地转。
梁州,己不战而溃。
不久,西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几名浑身是血的军官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手中提着郑平血淋淋的人头。
“梁州守军愿降!献逆贼郑平首级!求招讨使大人信守承诺,饶我等家小性命!”
江寒,冷漠地注视着。
看到郑平的人头被高高挑起,西门洞开时,眼眸深处,终究掠过了一丝难言的情绪。
阴诩的计策果然奏效,很彻底。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再次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乱世便是如此,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李克忠、冯闯,乃至朝廷上的衮衮诸公,谁的手又是干净的?
只不过自己做得更彻底、更赤裸罢了。
策马前行。
“尔等既己诛杀首逆,献城归顺,本将自当信守承诺。 ”
“所有降卒,缴械之后,另行整编,既往不咎!城外家眷,即刻释放,不得再有伤害! ”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劫后余生。
这及时的宽恕,瞬间将方才的恐怖氛围冲淡了不少,也初步稳住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