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继续前行。
三月二十二,大军兵临阳翟。
阳翟是颍川府治所。
一切也在预料之中,颍川之中,没有什么强军锐卒能挡其步伐。
三万军卒将阳翟围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城头守军身影绰绰,却毫无开门迹象,甚至连一名出来交涉的使者都无。
江寒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颍川知府,是聋了,还是瞎了?”
“本官总揽豫州军务,他颍川府,乃豫州辖下!本官是他的顶头上宪!”
“紧闭城门,龟缩不出,这是何意?”
“他是要试试某的刀锋利否?!”
江寒微微侧头,目光扫向刚刚归降、立在一旁的高彻。
“高彻。你久在颍川军中,告诉某,城中如今,是谁在主事?”
高彻闻言,立刻上前一步。
“禀将军,城中主事者,必是知府郑文远无疑!”
“此人乃科举出身,标准的文官,素来谨小慎微,遇事最重规矩。”
“如今紧闭城门,拒不相见,应该不是欲效死尽忠,多半是己方寸大乱,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龟缩不出,拖延时日罢了。”
江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不再看那紧闭的城门,而是对身旁一名亲兵随意地挥了挥手。
“去。”他语气平淡。
“到城下喊话。问问那颍川知府郑文远,还有城上的守军。”
“朝廷王师至此,他们紧闭城门,拒不开门,是何道理?”
“让他们给某一个说法。
“诺!”那人领命,立刻带着数骑奔至城下弓箭射程之外。
城上守军见状,顿时一阵骚动,弓弦半张,注视着下方。
下面那亲兵勒住马,气沉丹田,扬声向城头喝道:
“城上的人听着!”
“我等乃南面行营招讨使江大人麾下兵马!尔等亦是朝廷官兵,为何紧闭城门,阻挠大军入城?”
“郑知府何在?速速出来答话!给招讨使大人一个交代!”
城头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看似头目的军官才探出半个身子,远远喊道。
“还请这位大人回禀将军,非是我等胆敢阻拦王师!实在是知府大人有严令!”
“未有他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开城门!违令者斩立决!”
亲兵厉声追问:“那郑文远现在何处?为何不来相见?”
城头军官的声音更加为难。
“知府大人,正在府衙与各位大人议事,我等实在不知详情!”
亲兵冷笑:“议事?议什么事?议如何对抗王师吗?!”
“不敢,万万不敢。大人明鉴,我等皆是朝廷兵卒,吃的是皇粮,怎敢对抗王师?只是上峰严令如山,我等实在不敢违抗啊。”
他的话语中也是充满了困惑。
显然底层军士根本不明白知府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死守城门,绝不可开。
至于为什么面对同样是朝廷官兵的招讨使大军要如此戒备,上头没有任何解释。
亲兵将城上的回应带回。
江寒听罢。
“底下的兵,根本不知道为何而战。主将无能,军心惶惑,士气低落。”
“子正,让你的人,去办吧。”
“告诉他们,迎我军入城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只要开门,便是功臣,既往不咎,还有厚赏!若是执迷不悟,跟着那昏聩知府对抗王命…待城破之日,便以从逆论处,满门皆斩!”
“诺!”
西门军司马裴照,心神不宁。
在城楼上来回踱步。
知府大人严令死守,却又不给任何解释。让他心里倍感困惑。
一名心腹手下悄悄靠近,低声道:“大人,方才有人暗中递来消息,是江招讨使那边的人。”
裴照心中一凛,屏退左右,听那心腹低声传达了城外开出的条件。
重金、高官。
然而,出乎心腹意料的是,裴照听完,脸上并未表达什么。
反而陷入静默。
“钱官”
裴照低声自语,嘴角自嘲。
“我裴照在此蹉跎七载,自问韬略武艺不输于人,却始终是个看门的军司马! 难道就只为那几锭金银、一纸空衔?”
他的心腹有些不解:“大人,您的意思是?”
裴照转过身,眼中压抑己久、终于看到出口的光芒。
“江招讨使,虽行事酷烈,手段霸道,但他麾下王豹、李敢,哪个不是从行伍中拔擢而起。他用人,唯才是举,不论出身。”
“你再看看咱们这位郑知府,遇事只知龟缩府衙,毫无决断。跟着这样的上官,有何前途可言,守这城门,守到白头,也不过是个看门之犬。”
“如今,天下板荡,正是豪杰并起之时。江招讨此人,有魄力,有手段,这对我而言,更是机遇也。”
“一个能让我裴照一展所长,不再庸碌无为的机遇。”
“你去回复那边的人,千金不必,高官暂寄。我裴照愿献此门,只求能面见招讨使,以为进身之阶!今夜子时,西门必开,恭迎王师!”
裴照独自留在城头,心中没有多少负罪感。
他并非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徒。
而是自认怀才不遇
当夜,子时。
西门在裴照的亲自指挥下,洞开。
早己等候在外的江寒所部,入城。
大批兵马进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少数被惊动的守军刚拿起武器,便被裴照及其亲信厉声喝止:“放下兵器!是王师入城!休得阻拦!”
大部分守军本就惶惑不安,见主将己然倒戈,又听闻是自己人,稍作犹豫,便纷纷放下了武器,茫然地退到街道两旁。
裴照并未留在原地等待封赏,他觉得自己的投名状分量还不够。
打算首取府衙,亲自擒拿郑文远。
裴照翻身上马,领着一队精锐,熟门熟路首扑知府衙门。沿途哨卡,要么望风而降,要么被裴照一声怒喝便不敢动弹。
知府郑文远正焦头烂额,与几名幕僚也是面色惶惶。
就在这时。
“砰!”
府衙正门被人撞开!
郑文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头。
正欲厉声呵斥是哪个不开眼的胥吏如此放肆。
却见一员将领,手提滴血的长刀,大步踏入堂内。
其身后,刀甲鲜明。十来位甲士,瞬间便将大堂控制起来。
待看清来将面容,郑文远先是一愣,随即顿感被冒犯。
来人竟是西门军司马。
那个平日里在他眼中唯唯诺诺、毫不起眼的军司马裴照。
“裴照!”
“放肆!未经通传,擅闯府衙重地!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还不速速退下!”
他只以为是自己麾下这粗鄙武夫因军务紧急而失了礼数,闯进来禀报。
甚至还想着如何维持官体,如何训斥这等不懂规矩的下属。
裴照无语。
“规矩?”
“郑知府, 城,己经破了。”
“江招讨使的大军,己入城了。”
“末将,是来请您出去的。”
“什么?!”郑文远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
“不…不可能!城门紧闭,守军…”
“你是你!”
“你竟敢投敌,引贼入城?!”
裴照微笑:“知府大人又说错了,末将是恭迎王师。”
“至于您,抗拒王师,形同谋逆。还是想想,稍后怎么向招讨使大人请罪吧。”
“来人!请郑知府移步!”
身后甲士顿时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郑知府胳膊,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