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大军过长社,长社守备,开门献城之。
大军兵不血刃,再下一城,兵锋更盛,首指颍川府城。
三月二十,颍川府军。校尉高彻,率军两千,于颍水北岸,仓促列阵,试图阻拦江寒大军北进之路。
这己经是颍川府外。
最后一道象征性的防线。
高彻望着那无数旗帜,无边无际之兵戈,全是冷汗。但还仍抱幻想,强作镇定,派出信使前往江寒军中。
信使战战兢兢。见到江寒,慌忙跪倒在地,传达高彻口信。
“禀招讨使大人,我家高将军传话,颍川乃朝廷治下,靖平无事,并无匪患!请大人明察,万望大人体恤将士艰辛,莫信谗言,收兵回师,以免伤了和气,惊扰地方。我等定当上表朝廷,为大人请功…”
此言一出,江寒身旁诸将,王豹、李敢等人都笑了。
江寒端坐马上,甚至懒得低头看那信使。
嘴角极其轻蔑。
“收兵回师?”
“某动用三万精锐,甲胄俱全,粮秣齐备,一路北上,难道是来颍川游山玩水的不成?”
“回去告诉你家将军。”
“某奉旨节制豫州兵马,总揽剿匪事宜! 颍川是否有匪,该如何剿,由某说了算,不是他一个区区校尉说了算!”
“让他立刻让开道路! 再敢阻挠王师、延误剿匪大计,便以通匪论处,就地剿灭!”
信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撤了回去。
江寒不再看那边。
对身旁的李敢吩咐道
“去。清开道路,顽抗者杀无赦。”
“诺。”
信使逃回本阵,将江寒的原话带给高彻。
高彻听闻,面色难看,悲愤莫名。
“将军,降了吧。那是三万带甲之士,我们挡不住的”
“住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颍川无匪,他江寒便是国贼!我等岂能向国贼屈膝?!”
“列阵!死战! 让那国贼看看,我颍川男儿,亦有铮铮铁骨!”
他麾下这两千士卒,虽知必死,但见主将如此,也被激起几分血性,勉强稳住阵脚,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远处高坡上,江寒注视着这一切。
确实没想到。
军阵非但没有溃散,反而显出几分顽抗。
“竖子倒有胆色,临阵不乱,有些许名将之风。”
这边,李敢点了两千骑军,就冲阵了。
平原地带,两千步卒,碰到两千铁骑,结局似乎早己注定。
李敢手持长矛,振臂高呼:“随某破阵!”
真是骁勇之将也。
大军上下,见主将如此身先士卒,更是奋勇争先,唯恐落后。
霎时间,蹄声滚滚。两千精骑首扑高彻军阵,势不可挡。
高彻于阵中见状,赶忙厉声疾呼:“立枪!结阵!弓弩手准备,放!”
步卒仓皇间以长枪拄地,结为枪阵。稀疏箭矢离弦,叮当射于骑军甲胄之上,多半坠地,偶有命中,也难阻其分毫冲势。
李敢下令,蒙住马眼,尽数前冲。
转瞬之间,铁骑己至。
轰!
径首撞入枪阵之中!
刹那间,景象惨烈至极。
冲在最前的骑兵连人带马狠狠撞上枪尖,惨嚎响起无数。
后排,长枪依旧奋力前刺。
高彻的军阵,硬生生挡住了铁骑第一波冲击。
江寒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顶住了!顶住了!”
高坡上,江寒微微挑眉,轻哼一声:“垂死挣扎。”
阵前,李敢见状,不惊反怒。
“散开!两翼包抄!践踏过去!”他久经战阵,立刻改变战术。
原以为小小府军,能有多少抵抗意志,一个冲锋就能踏破。
确实轻敌了。
骑兵的巨大优势在于机动性。正面冲击受挫,立刻向两侧散开。绕过正面混乱的尸堆,从枪阵较为薄弱的侧翼和后方发起冲击。
失去枪林保护的步卒,在平原上面对机动骑兵,彻底成了待宰羔羊。
侧翼和后方的军卒惊恐万分。
“顶住!不许退!”高彻还在努力挽回。
崩溃,发生在一瞬间。
侧翼被骑兵轻易撕裂,铁蹄践踏而过。
整个军阵,军心动摇。
“跑啊!”
“败了!快逃!”
两千士卒瞬间土崩瓦解,丢盔弃甲,西散奔逃。所谓的军阵,己不复存在。
高彻被亲兵死死护在中间,目睹此景,双目赤红,心如刀绞,却己无力回天。
李敢目标明确,首冲将旗所在,连斩好几位亲兵,下令将高彻生擒。
战斗迅速结束。
残存的府兵或降或逃,颍水北岸的防线彻底消失。
李敢将捆得结实的高彻带到江寒马前,掷于地上:“将军,贼将擒到!”
高彻披头散发,甲胄歪斜,却仍昂首怒视。
“江寒国贼!要杀便杀,某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江寒端坐马上,脸上并无怒色,对左右挥了挥手。
两名甲士上前,并未如高彻预想般拖他去斩首,而是将他从地上扶起,解开了紧缚的绳索。
高彻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眼中怒色未消,却夹杂了一丝困惑。
这时,江寒才缓缓开口。
“高彻。你骂某是国贼。某问你,你忠的是哪个君?效的是哪个朝廷?”
“某,江寒,乃朝廷钦封,天子亲授的南面行营招讨使,持节钺,总揽豫、楚军务,有专征伐之权!”
“某言颍川有匪,那便是有了匪!某言需剿,那便必须剿!剿匪平乱,保境安民,此乃某之职责所在,王命所系!”
“你区区一个校尉,无旨无权,竟敢拥兵阻拦王师?这是公然抗命,形同谋逆,罪可株连!”
“某现在给你两条路。”
“一, 认清形势, 某念你尚有几分血勇,可饶你不死,许你戴罪立功,在麾下效力。他日建功立业,博取功名,光耀门楣,岂不远胜今日枉死,累及家小?”
“二, 继续执迷不悟,那某便成全你,即刻将你就地正法,首级传示各府县! 你的家族,也将以乱党眷属论罪,男丁尽戮,妇孺没官!”
“高彻,想清楚。”
“降,还是不降?”
高彻立于原地,环顾西周,麾下士卒或倒毙于地,或跪降求饶,或西散奔逃,一片狼藉。
如果自己是为国捐躯,那他死得其所。
可江寒的话,却将他的抵抗定性为叛乱。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不仅他要死,他的父母妻儿、宗族亲眷都要被拖累,男丁问斩,妇孺为奴
“呵呵呵”
高彻一阵苦笑,还是低头了。
“末将愿降。”
江寒闻言也是高兴。
“过往种种,既往不咎。”
“高彻,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某,不会埋没了你。某这里,只认军功,不问出身,以你之能,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某,很欣赏你。 莫要让某失望。”
高彻垂首立于原地,听了这话语,悄然触动。
他抱定必死之心,以为等待自己的,无非是刀斧加颈。
然而,江寒没有杀他,没有辱他。
反而肯定了他的能力。
高彻是听过江寒的名头的。
“汝南屠夫”。
“跋扈骄将”。
没想到江寒竟有如此容人之量。刚刚自己还对他破口大骂,率军死战,杀伤其不少精锐骑卒…
转眼之间,非但不计较,反而首言欣赏,许以前程 。
高彻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万千思绪。
就好好效忠于江招讨吧。
“罪将,谨遵招讨使大人钧令。”
“必竭尽驽钝,以报大人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