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站在营帐外，远远望着校场上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不由得摇头苦笑。
他也是才知道此事。
“将军这手段，当真是别出心裁。”
陈观还没习惯江寒这般的雷霆手段，今日这般礼贤下士的做法，让他忍不住扶额叹息。
“子正先生。”一个亲兵上前行礼，“将军请您过去。”
陈观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向中军大帐，江寒在军营也是设有留宿之地的。
“将军。”陈观进帐，拱手行礼。
江寒挥挥手：“子正来了啊。”
“将军，听说您今日请来了很多谷县名士？”
江寒抬眼看他：“是啊，本来我还想找你说一声来着，怎么，子正觉得不妥？”
陈观苦笑：“属下只是担心这些读书人最重名节，今日这般怕是让他们怀恨在心了。”
“名节？”
江寒嗤笑一声。
“那就是还不够怕我，呵呵，现在兵荒马乱的，名节值几个钱？”
“若是他们敢有二心，那就再杀几个。杀到他们不敢有怨言为止。”
陈观默然。
心狠手辣倒不是过错。但至少也要恩威并施啊。
现在，威是够了，恩在哪里？
“将军啊将军，你现在不过是个军司马，就敢如此对待士人。他日若真能割据一方，岂不是要把天下读书人都得罪光了？”
这话陈观也就只在心里念叨一二。
陈观想了想，开口道：“这些士人，将军想要如何安置呢?”
江寒略一沉吟，他倒是也没想好。
“这些人，暂时都放你麾下吧。”
“让他们跟着你，处理些军中日常事务。至于其他安排，以后再说吧。”
陈观会意：“属下明白。正好军中粮饷簿册、往来文书都需要人手打理。”
江寒点头：“对，把军中人员名册，军属名册，还有军中将士的战功都登记清楚，这还是比较复杂的，以往人手不够，难免杂乱，现在多了这二十余名士子，你好好用起来！”
陈冠点头应下：“诺。”
江寒心里也在暗自琢磨，要不发展几个人进暗查司吧？士人总归是活络一点。
想着这个事情，到时候让徐烈办一下。
陈观想到了什么，随即开口：“将军，属下在整理粮册时发现一件蹊跷事。樊城、新野、邓县、谷县西地粮草，按例应在一月前就运抵襄阳。但方才竟然在城外寺庙地库找到了这些粮草，核对文书，这批粮草就是各县上缴的那批，竟然被藏在了这里。”
江寒：“继续说。”
“表面文书做得天衣无缝，连押运的签收文书都齐全。”
“所以我们之前搜刮粮草的时候都没找出来，误以为粮草都被运往襄阳那边了。
江寒闻言大笑：“好得很！都什么时候了，襄阳那边还在玩这种灯下黑的把戏！”
“现在襄阳那边，己经被围困月余，如果他们根本没接收到这批粮草，那襄阳内的存粮恐怕己经告急了啊。”
“发现粮草多少？”
陈观立即回道：“共查获粮草一万石，按账册所载，这正是西县上缴的全部数额。”
江寒站起身，眼中兴奋：“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操纵了吗？”
陈观低声道：“据寺庙住持交代，是襄阳府仓曹周横亲自安排的。说是奉了张镇守使之命，暂存于此，以备不时之需。”
江寒摇头冷笑，“张焕要是知道有这批粮草，早就派人来取了。这分明是周横中饱私囊，想等战事结束后私吞！”
“真是蠢货，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贪污！”
“张焕啊，你倒是演得一手好戏。恐怕襄阳早己粮尽多时了，死守不出，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徐烈在一旁听得：“将军，这可是天大的机会！要不要禀报都统大人？”
江寒摇头。
“都统大人手握两万大军却连个襄阳都拿不下，现在去报信，功劳算谁的？”
“襄阳断粮的消息，现在只有我们知道。这就是先机。子正，立刻封锁消息。所有知晓此事的僧人、差役，全部关押起来。此次参与的军卒，也统一管理，暂时不得与外界接触。”
陈观会意：“属下明白，那这些粮草？”
江寒：“给孙九斤那边运去，都充作军需！”
“诺。”
“哈哈哈哈，这上万石粮草可以让我拉起多少兵马啊！子正你先别走，开个小会。”
“来人，把几个军侯都叫过来。”
很快，中军大帐内，李霸、赵巨、王豹、李敢、孙九斤、徐烈等心腹将领都赶了过来，分列两侧。
江寒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他们。
众人纷纷大喜。
“襄阳城内现在粮草告罄。张焕困守孤城，己然是强弩之末。襄阳大捷指日可待。”
王豹大笑：“将军，这还等什么？咱们连夜拔营，赶紧杀过去。”
李敢也是，眼中兴奋：“对对，赶紧发兵过去，不能让他们把功劳全占了！”
单滕倒是面色平静：“现在襄阳战况愈演愈烈，其他将领避之不及，唯独我等主动请缨，率军增援。这般胆识，何人能比？届时，我们就是朝廷的忠臣良将！”
赵巨：“到时候只要带兵往城下一站，那功劳簿上就得记上一笔！”
众人七嘴八舌，讲个不停。
江寒点点头：“发兵襄阳，自然是要发兵的。但现在我军兵马己从一千骤增至西千，朝廷若知此事，必会猜忌。”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众将面面相觑。王豹挠了挠头，粗声道：“将军，那怎么办？总不能把新招的弟兄们都解散了吧？”
李敢也皱眉道：“是啊，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若是散了，岂不是自断臂膀？”
江寒接着道：“这事，我跟子正商量过，效仿乡勇团练之制。将多余的三千兵马分散至各村，明面上是地方自卫，实则仍归我们调遣。如此一来，既避朝廷耳目，又可暗中练兵。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单滕为人稳重，想得也多，略显迟疑：“兵马分散各地，会不会难以约束？”
江寒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将：“单滕考虑得很好，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打算每村屯兵百人，设队率一名，届时每月初一，各队率必须来大营述职，汇报训练、粮饷情况。”
“这些队率人选从老营什长中选拔，务必忠诚可靠。除此之外，再设三名巡查使，定期巡视各村，核查名册。”
“巡查使的人选，我私下会安排。如果有人逃跑，实行连坐制。一人逃亡，全伍受罚；一伍逃亡，整队连坐。检举者重赏，包庇者同罪。”
众人点头。
“对，让他们自己人互相盯着，比咱们派人管用。”
这里的老营，说的是原先禁军所属，不是后来招募的新军，和纳降的兵卒。
江寒环视帐内众将，见众人再无异议，便也定了下来。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宴会提前，今晚就犒赏三军，随后将三千兵马落到各村 ，剩余本部兵马，明日便发兵襄阳！”
“诺！”
众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