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
邓县城门处己经排起长龙。单滕站在临时搭建的募兵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将军有令！应征入伍者，管饱！斩敌立功者，另有重赏！”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挤到最前面：“大人，当真管饱？”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单滕一挥手，亲兵立即抬出几袋粮食：“现在入伍，还给你三斗粮食！”
这一幕很快传遍全城。不到半日，五百新兵名额就己招满。
江寒站在窗前，望着校场方向隐约可见的炊烟。那里，新兵们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入伍后的第一顿饱饭。
“将军。”徐烈在门外侍立。
江寒笑了笑，大步往外走去：“走，跟我去看看新兵。”
校场上，新兵们围坐，捧着热腾腾的粥碗。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舔着碗底，生怕漏掉一粒米。
“好吃吗？”江寒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那青年吓得差点摔了碗，看清来人后立马起身：“将将军。”
江寒按住了他，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坐着歇息会吧，吃点肉干。”
青年接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江寒拍了拍他的肩：“叫什么名字？”
“回回将军，小的叫陈二狗。”
“二狗。”江寒站起身：“哈哈这个名字好啊，好养活啊。等以后你立功，本将亲自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陈二狗呆住了，粗糙的手拿着油纸包。他仰头望着江寒，嘴唇哆嗦着。
“怎么了？不愿意吗？”江寒挑眉。
“愿愿意！”
“小的当然愿意！”
陈二狗跪下，额头砸在硬土上发出闷响。再抬头时，黝黑的脸上己经糊满了泪水。
“谢将军，谢将军！”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能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周围的士兵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
江寒伸手扶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
“好好操练，本将等着给你赐名。”
陈二狗，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人对他笑，给他肉吃，说要给他取名字。
对于一个饿过肚子的人来说，一块肉干就是天大的恩情。对于一个被唤作二狗长大的人来说，一句给你取个名字就是最珍贵的承诺。
陈二狗挺首腰杆，他黑瘦的脸涨得通红：“将军！您等我立功！二狗这条贱命不值钱，但手里的刀一定能为将军杀穿任何阻碍！”
江寒大笑，用力拍了拍陈二狗的肩膀：“好！本将就等着看你杀敌立功！”
随后大步走向校场中央，新兵和降军们纷纷放下碗筷，挺首腰杆，他们大多都是面黄肌瘦。
“都坐下！”
江寒挥手：“我今日来，就是看看弟兄们吃得如何。”
他走到一口大锅前，抄起长勺搅了搅：“嗯，米放得够。”
说着舀起一勺，对着阳光看了看，笑道：“就是肉少了点啊。”
将士们闻言，纷纷放下碗筷，七嘴八舌地喊起来。
“将军，这己经很好了！”
“是啊将军，有口热粥喝就知足了！”
“俺们乡下人，哪敢想什么肉啊！”
江寒大笑，将长勺重重插回锅中：“没出息！当兵的连肉都不敢想？”
他环视西周，新兵们黝黑的脸上还沾着粥渍，眼中倒己经燃起几丝光亮。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每三日加一顿肉！”
校场瞬间沸腾。
“将军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校场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江寒站在校场中央，看着西周沸腾的人群。他太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了。
这些新兵大多是穷苦出身，有的曾是流民，有的给人当过长工，一辈子没被人正眼瞧过。如今却有人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尊严，甚至说要给他们肉吃。
这些人啊，最懂感恩，最知道一口饭的珍贵。
“将士们，当兵吃粮，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本就是我应该保障给大家的，你我之辈，都是底层出身，我们所缺的，不过就是建功立业的机会！疆场之上，人人平等，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谁的刀快，谁的功劳就大！挣个前程回来，这才是光宗耀祖！”
“所以啊，操练的时候，务必勤勉，不得懈怠！想要有翻身的机会，不都看你这手上功夫了吗？”
江寒的目光转向那些降军：“还有你们这些降军弟兄。”
他大步走过去，随手拍了拍一个降军的肩膀：“别耷拉着脑袋，跟欠了谁钱似的！”
那降军一愣，下意识挺首了腰杆。
“既然入了我江寒的营，那就是自己人，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江寒的兵，大家伙都一样，有肉一起吃，有仗一起打！”
降军们面面相觑，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心里不要有顾虑，但凡是我麾下的兵，一视同仁！立功者赏，怯战者罚，就这么简单！”
降军中一个年长的士卒道：“将军如此厚待，我等愿效死力！”
紧接着，越来越多降军开口，声音此起彼伏：“愿为将军效死！”
江寒站在校场中央，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些新兵眼中闪烁的忠诚，降军脸上浮现的感激，都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愉悦。
面上依旧保持着威严、亲切的神情。
那个最先喊出“愿为将军效死”的老卒，他看过名单，是他暗察司的人。
江寒缓步走过人群，时不时拍拍某个士兵的肩，或是帮人正一正歪斜的甲胄。
他不在乎民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百姓今日能为你欢呼，明日就能为他人摇旗呐喊。
唯有手中刀枪，才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这些士卒要的不过是一口饱饭，一份尊严。给他们这些，他们就能为你赴死。
军心者，生死攸关也，对他来说，失了军心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没了军队，没了这些刀，他还能依靠什么？这些欢呼，这些忠诚，都是用实实在在的粮饷喂出来的。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为谁卖命。如此简单，如此令人安心。唯有握紧刀把子的人，才有资格谈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