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与陈知微并肩而行,玉蝉冰凉的温度通过木盒传来。
这一步,不仅拿到了关键之物,更是在周文斌心中种下了敬畏与依赖的种子。
这条临时结成的纽带,虽始于胁迫,但其牢固程度,或许远超单纯的交易。
离开周文斌那阴暗的巷弄,重新导入相对明亮的主干道,陈知微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师兄,玉蝉拿到了!明天我们去参加那个快速信道考核,是不是就更有把握了?”
许砚感受着怀中木盒传来的冰凉触感,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警剔地扫视着周围:“恩,有了这‘敛息蝉’,至少在面对e级乃至e+级的鬼魂时,我们能占据极大的主动权,通过考核的把握大了很多。”
他并没有提及自己早已熟记《十八门秘录》之事,有些压力,陈知微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太好了!”陈知微脸上露出笑容,拉了拉许砚的骼膊,“师兄,那我们快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就去中心,把那个什么快速信道给过了!”
然而,许砚却没有朝着返回照相馆的最短路径走,反而带着她,在照相馆周边几条熟悉的街道上看似漫无目的地绕行。
他的目光锐利得象探照灯,掠过每一个路灯昏暗的角落,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巷口,甚至是不起眼的报亭和深夜还在营业的小吃摊。
“师兄,”陈知微跟着他绕了快二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困惑,“你……在找什么吗?我们好象一直在附近绕圈子。”
许砚的脚步微微一顿,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望着空无一人的斑马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找我父亲。”
“找你父亲?”陈知微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许伯伯?我……我听爷爷提起过,他不是已经离家很多年了吗?你……你大晚上在这大马路上,怎么能找到?”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不知道。”许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在搜寻,仿佛能穿透这沉沉的夜色,“但我有种预感,他快回来了。非常强烈的预感。而且,他如果回来,一定会先来这附近。”
这种预感并非空穴来风,与以前的记忆、与体内“渊”的波动都有关,但他无法对陈知微言明。
两人继续沿着冷清的街道往前走,脚步声在夜里传得很远。
沉默了片刻,陈知微轻声开口,试图驱散一些因查找而带来的凝重气氛:“说起来,我对我爸妈的印象都有点模糊了。他们常年在国外搞科研,一年也回不来几次,高中我就一直住爷爷这里。有时候觉得,照相馆才是我的家。”
许砚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些许。“至少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父亲,许浩宇,在我印象里就是个神出鬼没的人。有时候在家一待几个月,有时候几年不见人影。我妈……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病逝了。他离家前,只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叮嘱。”
“什么叮嘱?”
“他说,‘砚子,如果哪天你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别怕,去照相馆,那里最安全。’”
许砚复述着这句尘封多年的话,如今听来,却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意。
陈知微若有所思:“所以……你大学毕业后来到照相馆,并不完全是偶然?”
“或许吧。”许砚不置可否。
他抬头望向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中艰难地闪铄着。“我以前怨过他,觉得他不负责任。但现在……我好象有点明白他可能面对的是什么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与“渊”相关的那一切。
陈知微默默地靠近了他一些,用手臂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会找到的,师兄。既然你有预感,说不定许伯伯真的快回来了。”
许砚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温暖,心中的一丝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
他停下徒劳的查找,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走吧,回去了。”他最终说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找到他……是迟早的事。”
他拉起陈知微的手,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朝着“”的方向走去。
夜色更深,街上的行人愈发稀少。
就在他们拐进通往照相馆的最后一条老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
是胡同口开香烛铺的薛婆婆。
她正佝偻着身子,在街角一个铁皮桶旁慢吞吞地烧着纸钱,跳跃的火光映着她布满皱纹、平日总是言笑晏晏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灰烬随着夜风打着旋飘起,带着特有的烟火气。
“是小许和小陈啊?”薛婆婆抬起头,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了往常那种热络又带着几分市侩的笑容,“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逛呢?”
“薛婆婆。”许砚停下脚步,脸上也习惯性地浮起晚辈的温和笑意,“我们刚办完事回来。您这是……”
“唉,老城区嘛,总有些念想放不下。”薛婆婆用木棍拨了拨桶里燃烧的纸钱,火光噼啪作响,她叹了口气,语气寻常得象在聊家常,“给几个老街坊烧点东西,他们在下面,也能宽裕点。”
她说着,用木棍轻轻点了点旁边一堆即将燃尽的纸灰,灰烬中似乎有未烧完的纸钱边角,隐约能看到手写的字迹。
她象是随口一提,语气带着些许追忆:“诺,这堆是给老陈头的……就是你爷爷,知微丫头。
他啊,在世的时候就好个面子,手里其实不宽裕,又总爱帮衬别人。现在下去了,可不能让他再紧巴巴的。”
陈知微闻言,顿时动容。
她想起爷爷生前确实如此,宁可自己俭省,也要帮助街坊,没想到薛婆婆连这些都记得,还在爷爷身后默默尽着这份心意。
她眼圈微红,由衷地说道:“薛婆婆……您真是太有心了,我……我替爷爷谢谢您!”
“谢什么,”薛婆婆抬起头,对陈知微露出一个真正温和的笑容,昏黄的火光软化了她脸上的皱纹,“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这点心意不算什么。你爷爷是个好人,我们都念着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