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麟犹豫着回头看了眼莲玖，得到肯定后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他们瞬间又被拉入到一个新的幻境里边。
熟悉的兵戈相接的声音传来，不同于上一个幻境还会给闯入者留些反应时间过度，这回不等他们看清四周的幻境是什么模样，就有一把灵力化就的长剑朝莲玖袭来。
火麟下意识高高跃起，躲过这道袭击。
待他们重新平稳落地，就见几个穿着玖月教弟子服的少年身上伤痕累累，正背抵着背围成了一圈。
他们或断了手脚站立不得，或重伤在身丧失了战斗的能力，就连他们脚边的长剑，都断成了几截，杂乱地被丢在一边。
明明是那么狼狈的模样，可他们神情中没有半分畏惧与退缩，望着莲玖和火麟的目光里满是狠意。
伤得最重的那名少年抓着同伴的衣角，边咳着血边轻声道：“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咱们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被他抓着衣角的那个少年断了一臂，鲜血正汩汩从他伤口处往外涌着。
他是这几个少年中个子最高，年纪最大的。
听见身边同伴这么说，他扯动苍白的唇角，艰难地笑了笑：“小四你先歇着吧，让我先来。”
神情眷恋地扫过身后的几个同伴，少年沉下眼，毅然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对手冲去。
看着少年决绝的背影，莲玖眉心重重一跳。
感知到周围灵力不正常的波动，她忙抬手调出体内灵力，在身前支起了厚厚一层的灵力罩。
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在少年处炸开，整个幻境都为之颤了颤。
强大的灵力冲击朝莲玖与火麟袭来，重重砸在莲玖支起的灵力罩上。
因着距离不远，一人一兽竟险些被这力道掀飞出去。
围剿这几个少年的修士被少年自爆的举动吓得停住了手，惊惧地连退几步。
“疯子，他们玖月教的都是……”
有修士颤巍巍尖叫出声，转身就要逃离这块地方，但话未说完，后背就撞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
继而接二连三地自爆犹如在放一场血色鞭炮般，在莲玖和火麟面前炸个不停。
和先前的幻境一样，这方幻境也开始没有半点儿停滞的迹象，周围的一切渐渐化为灰烬，只有幻境中心的玖月教弟子在不断回溯。
看着面前惨烈的一幕不断循环，火麟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不断自爆的那四名少年动作似乎凝滞了片刻，原先看向四方敌对修士的目光齐齐转向莲玖与火麟。
莲玖没有收起灵力罩，而是隔着灵力罩瞧着那头遍体鳞伤的四人。
“言一，言二，言三，言四……”
接连点出几人的身份，莲玖瞧着对面那四个渐渐停下自爆的少年，眉心越皱越紧。
和范清清一样，这几个少年似是能够透过幻境瞧见莲玖。
顺着莲玖心疼的目光，他们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自己。
几个少年略有些无措地凑得更紧了些，试图遮掩自己狰狞的伤势。
可让他们折腾了好一会，发现身上的伤势太重，他们怎样都藏不住，便都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折腾。
努力朝着莲玖露出自己最干净的笑颜，几人目露不舍，齐声唤道：“掌教……”
心下一悸，莲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身上自爆的波动彻底散去，几个少年染着血色的眉眼弯弯，顷刻间也化成了枯骨模样。
四架枯骨相互扶持着立在那，也不知是哪来的风，触及那白骨时，竟是将其化成了一摊齑粉。
幻境渐渐消散，白雾自幻境外渐渐涌入，直到再看不见那一滩骨粉，莲玖才缓缓闭上了眼。
这回火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立在那儿，耷拉着脑袋，情绪很是低落。
言一他们几个是莲玖一次外出，在街边捡回来的几个乞儿。
他们资质斑驳，灵根杂乱，若不是莲玖收留，根本不会有机会踏上修行一道。
玖月教里平常的洒扫工作，都是他们几个带头负责的。
火麟待在玖月教的日子里，他们没少给它投喂各式糕点。
“这次的幻境也是自己消失的。”瞧着外头的白雾，古意钟里的叶步思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外域待了那么多年，这种情况可从未听闻！”
“而且这白雾似乎是……”
犹豫着住了嘴，叶步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迟疑道：“许是老夫看岔了？”
莲玖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眼底的痛色已经悉数掩下：“继续往前。”
得到莲玖的示意，火麟又往前迈了一步。
随着他们的动作，周遭的一切又变了副模样。
望着眼前熟悉的玖月教，听着又一次响起的厮杀挣扎之声，莲玖直接望向这回幻境中心的那几个玖月教弟子。
他们正与身边的修士打得分外激烈，但敌众我寡，纵是他们奋力拼杀，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一定要撑住！不能让他们过去影响到掌教！”
“来啊！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畜生！”
“想找我们掌教？那就先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
“……”
莲玖周身的灵力罩并没有撤掉，叮叮当当的灵力相撞声里混杂着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怒吼声，不绝于耳。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此方幻境又开始如同前两个那样，在回溯时变了副模样。
瞧着那一个个死相惨烈的身影，莲玖哑着声，一一唤出他们的名字。
玖月教的弟子，几乎每个都是她亲自捡回来的，少数的几个弟子带回来的人，也都曾带到过她的跟前，让她登记过名册。
这些人是谁，她如何不知？她可是……过目不忘啊。
没再进入回溯，被莲玖唤过名字的弟子们渐渐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无论是之前的范清清和言一言二几人，还是这方幻境里的弟子，是在化成白骨前，都在努力用自己最好的一面，笑着地朝她唤上一声掌教。
瞧着这一切，古意钟的叶步思也彻底沉默了下去。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些幻境会自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