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没有慌。仇恨化作了最锋利的刃。她双手紧握大刀，高高举起，迎着冲来的敌军，一步不退，反而猛地向前踏了出去。眼睛死死盯着敌军的脖颈，那是最致命的地方。
“喝！”她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刀锋带着破风之势，毫不客气地劈了下去。
那敌军也举刀相向，刀风直逼秋灵头顶，可他的刀没有秋灵的长，攻击发动慢一步。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切入脖颈，干脆利落。敌军的头颅应声飞起，带着一道血箭，“咚”地砸在不远处的沙地上。他手里的刀瞬间失了力道，斜斜地擦过秋灵的肩膀，无力掉在地上。无头的尸体晃了晃，倒地时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城墙上，黄少将见此情形，突然轻笑一声：“嘿，倒不是个怂包，这一刀劈得还算利索。”他瞥了眼身边的白中将，“不就是没穿军装吗？回头教训两句也就是了，犯不着小题大做。”
白中将的目光落在秋灵身上，眉头微蹙：“你看他身上，缠着绷带，脏兮兮的，倒像是个伤员。”
“啊？”黄少将这才定睛细看，这才见秋灵身上的绷带，被刚刚那敌军的血染成了红色，身形也摇摇晃晃，显然伤得不轻。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有种。带着伤还敢往前冲，比营里某些孬种强。”
秋灵砍倒一人，胸中的戾气却未散。她握紧刀，继续向战场中间走去，脚下的沙地被血浸透，踩上去软绵绵的。
前方，一队步兵正列阵推进，领队的邢姓队长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冲来，看身材高大，又没穿军装，顿时警惕起来，低声喝道：“侧面有敌军！”
士兵们立刻调整阵型，长枪便要围成一圈。
城墙上的黄少将见状，赶紧扯开嗓子喊：“哎！姓邢的！那是我们的人！自己人！”
城下的邢领队听得一怔，满脸郁闷地摆了摆手，召回士兵。但仍没完全放心，吩咐最边上的士兵多留意，免得这“自己人”脑子不清醒，冲错了方向。
秋灵意识清明，自然认得己方的军服。她根本没往步兵那边去，握着刀径直扎进了最混乱的地方。
刚冲进战团，就见一个己方士兵正与两名敌军缠斗，左支右绌。其中一名敌军瞅准空隙，悄悄绕到他身后，手里的长刀已经举起，眼看就要从背后捅上去。
秋灵想也没想，脚下踉跄着冲过去，大刀从斜后方递出，精准地捅穿了那敌军的肚子。
敌军猛地僵住，下意识低头，看着那从后腰穿到前腰的刀尖，眼里满是错愕。他还没来得及回头，那个被他偷袭的己方士兵已经反应过来，迅猛一刀砍来，半边脑袋直接被削掉，再没机会纠结“为何偷袭不成反被偷袭”。
秋灵抽出大刀，后退一步，喘着气解释：“我是盛乾兵。”
那己方士兵斜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却没多问，转身继续对付剩下的敌军。
连挥两刀，秋灵只觉得手臂像灌了铅，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她后退一步，撑着大刀，弯着腰剧烈地喘息，胸口的伤在牵扯下隐隐作痛。
此时的战场，敌军已所剩无几，负隅顽抗的也在被逐一清理。怪人营的士兵们，此刻已开始陆续往回撤；先锋组的人也在有序退回关内。
秋灵环顾四周，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却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吴四狗不在了，刘阳不在了，那些曾与她短暂同行的士兵也不见踪影。她突然有些茫然，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能……再多杀一个是一个。
她咬紧牙关，又积蓄了些力气，目光扫过战场，落在一个仍在疯狂挣扎的敌军身上。那敌军胸膛插着一杆断了杆的长枪，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嘶吼着冲向围拢过来的步兵。
秋灵拖着刀，再次冲了上去，趁着他注意力全在前方，大刀猛地捅向他的心脏。
“噗嗤！”
敌军身体一震，却没立刻倒下，反而转过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秋灵，脸上露出同归于尽的狠厉，挥起手里的刀就砍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杆长枪从侧面刺来，精准地刺穿了敌军的手臂。
剧痛下，敌军的刀掉在了地上，砸如尸堆。
秋灵眼中寒光一闪，抽出大刀，再次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秋灵一脸，温热而粘稠。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死死盯着那敌军的眼睛，看着里面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搭上秋灵的肩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邢领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战场厮杀后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兄弟，退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了。”
秋灵茫然地转头，看向他身后——战场已被己方士兵完全包围，残余的敌军正被逐一清剿，再没什么可打的了。她沉默着拔出插在敌军尸身上的大刀。乖乖后退，与列阵推进的步兵擦身而过。
那些士兵看她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警惕，也有几分漠然。秋灵低着头，一步步退到包围圈外，最终在一堆尸骸旁停下，将大刀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站在那里，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断肢、兵器、血迹混在一起，触目惊心。可她看了许久，也没找到一张熟悉的脸，更没听到一声呼唤，甚至没有半分与她相关的气息，眼中全是茫然。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亲兵服饰的人匆匆赶来，停在她面前。是白中将身边的人。
“你是谁的兵？”其中一人皱着眉问，语气带着审视，“战场之上，不穿军装，你军规学哪去了？”
秋灵缓缓转头，看向他们。
就在她回头的刹那，一道极淡的黑影突然从她身上汇聚而起，化作一道纤细的黑线，倏地钻进她的眉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两个亲兵就站在她眼前，却对这奇异的一幕毫无察觉。他们只看到，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缠着绷带的人，在转头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手里的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直地向一侧倒去。
“哎！”两个亲兵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扶住她，一人哭笑不得地念叨，“就是问你一声，犯不着直接倒地吧？”
另一人低头看了看秋灵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他脸色一变，急忙道：“中将刚才就说他像伤员，这模样怕是撑不住了。先送军医处治伤，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
“行吧。”同伴点头，看着秋灵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法追问。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秋灵的胳膊，半扶半拖地带起她，匆匆往关内走去。
秋灵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头耷拉着，眼皮沉沉地耷拉着。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架着走，脚下的地面在晃动，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和脚步声，可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脚下原本沾满血污的沙地，正一点点褪去暗红，变成干净的、泛着日光的黄沙。到军医处了。
这里比战场安静些，却更显忙碌。军医们背着药箱，正步履匆匆地往城外赶，准备去战场抢救伤员。见两个亲兵架着个人过来，一个正在整理药材的年轻军医连忙迎上来：“怎么回事？伤哪里了？”
他伸手探向秋灵的胳膊，那里有之前被敌军划到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指尖触到一片滚烫。
“不对，”年轻军医突然皱起眉，提高了声音，“他身上没有新伤！这都是旧的！”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军医闻声过来，干脆利落地拿起剪刀，剪开了秋灵胸前绷带的一角。仅仅是一角，那底下露出的皮肉便让他脸色一变——红肿、流脓，带着令人心惊的溃烂。
“糟了！”他急忙道，“快送回春堂！他这旧伤化脓了，耽搁不得！”
两个亲兵一听，顿时懵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架着秋灵的胳膊，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嘴里忍不住低呼：“我草，还真是个伤员啊！这伤员咋跑战场上去了？”
列一人无奈道：“不知道。不过他的伤不是轻伤。”
前一个亲兵，急道：“那快着点，别死路上了。”列一人点头，两人的脚步更快了些。
秋灵被他们架着，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耳边的惊呼声、脚步声，都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她能感觉到胸前的溃烂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可她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烁“啪”一声，拍死一只蚊子。秋灵笑道：“打死它，却流出你的血。你何其忍心？”
莫烁不以为然：“我没被盯。是打死它，不知流出谁的血。”
莫梵转头，脸上一个大包，瞪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