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里人来人往,药味与血腥味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忙碌。李助手正端着一盆血水往外走,见两个亲兵架着个人进来,连忙侧身引路:“这边来,里屋还有张空床……”
待亲兵将人放在草垫上,直起身喘气时,李助手才看清那人的模样——满身血污,绷带松垮地挂着,头发黏在脸上,狼狈得不成样子。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怎么有点眼熟?他伸手拨开那人额前的乱发,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吓得手里的铜盆“哐当”掉在地上,水溅了一地,他失声惊叫:“我草,怎么是他?!”
两个亲兵正累得弯腰喘气,听闻这话,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直起身,皱着眉质问:“他是你们这里的伤员?”
李助手连连点头,又猛地摇头,手忙脚乱地解释:“是……是啊!但早就不是了啊!”
“什么叫早就不是了?”另一个亲兵也动了气,指着秋灵,“你们军医处的职责不是照顾每一位伤员吗?他这模样,分明是伤重未愈,你们怎么能不管他的生死?”
李助手被问得脑袋嗡嗡作响,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连贯了。这事儿,他哪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只能急得扬声大喊:“医头!医头!您快来看看!”
周军医正在给一个腹部中箭的士兵清创,闻言头也没抬地回了句:“慌什么?先给他止止血,我处理完这边马上来。”
“止不了啊!”李助手快哭了,“他是那个前几天半夜自焚了断的军爷!之前被送到长明灯去了,怎么……怎么又被长官带回来了?”
“自焚的那个?”周军医手里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将手里的家伙递给其他军医,“你先给他治,我去去就回。” 他大步流星地赶过来,看到躺在干草上的秋灵,果然是那张脸,顿时满脸无奈,看向两个亲兵,“长官,你们怎么把长明灯的军爷带过来了?这……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长明灯里的人,都是被判定无力回天的,送去那里不过是让他们安静离世,哪有再往回春堂送的道理?
“长明灯?”两个亲兵都愣了,其中一人指着秋灵,语气带着不可思议,“我们哪有功夫去长明灯?这是我们从前方战场上直接送来的!”
“战场上?”周军医的眼睛瞪圆了,“谁把长明灯的人往战场上送?这不是扰军爷安息吗?”
“是他自己去的!”亲兵急了,提高了声音,“我亲眼看着他拄着根扁担,一步一步挪到战场上去的!还亲手砍杀了一个敌军!白中将见他没穿军装,让我们查清他是哪个营的,管管纪律。后来见他要倒下,才先送来治伤!”
自己……走到战场上去的?
周军医彻底惊住了,他看着秋灵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想起前几日她被送去长明灯时的模样——高烧不退,内脏腐坏,进气多出气少,明明是只剩一口气的人,怎么可能……
他不敢再想,慌忙蹲下身,颤抖着伸手探向秋灵的鼻息。微弱,但确实有气。又摸向她的颈动脉,脉搏细弱如丝,却还在跳动。眼睛看向胸前,猛的一瞪“拿金疮药,准备清创!”
亲兵在一旁看得眉头紧锁,见周军医开始动手检查,忍不住开口质问:“周军医,你们是不是当初看错了他的伤情?这人都能自己上战场砍杀敌军,怎么会被送去长明灯等死?”
周军医手里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长官莫急,眼下先救治患者要紧。若是我等诊断有误,枉顾人命,老夫绝不会推卸责任。”
亲兵见他态度恳切,也不好再逼问,便闭了嘴,站在一旁盯着,眼神里仍带着几分怀疑。
李助手在一边帮忙,顺手探了探秋灵的额头,突然“咦”了一声:“医头,他……他好像退热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秋灵的手臂和脸颊,更加确定了,“不烫了,甚至还有点凉。”
周军医把完脉,接话道:“他的内伤……竟也有所缓解,脉象虽弱,却比前几日平稳了不少。” 他说着,伸手拉开之前被剪开的绷带缺口,凑近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却立刻对李助手道:“小李,准备止血的药,动作快点。”
李助手不敢耽搁,转身就去取药。
周军医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秋灵胸前缠绕的绷带。那些绷带早已被脓血浸透,与皮肉粘连在一起,每剪一下,都像是在撕扯她的血肉。随着绷带被逐层揭开,一股浓烈的恶臭骤然弥漫开来,混杂着腐烂的气息和血腥,直冲鼻腔。
两个亲兵猝不及防,被这股味道呛得连连后退,其中一人捂住嘴,脸都白了,差点当场吐出来。
只有周军医,虽然眉头拧成了疙瘩,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却半步未退。他快速取下那些脏污的绷带,露出底下那片溃烂的伤口——
胸前的烧伤处早已溃烂,与化脓的旧伤交织在一起,红的、白的、黑的皮肉翻卷着,触目惊心。腐肉翻卷,脓液顺着皮肤往下淌,看得人头皮发麻。
“动作轻些。” 周军医低声吩咐,手里的夹子已经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上的脓血和腐肉。
秋灵在昏迷中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眉头紧蹙,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门口的两个亲兵实在扛不住那股恶臭,退到门外换了口气。一人对另一人道:“这事蹊跷得很。一个自己能跑到战场的人,回春堂却断定活不成,现在又说有好转的迹象。回春堂送他进长明灯,怕是有什么猫腻。”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一趟中将那里,把情况说清楚,让上面来查查。”
另一人点头:“也好,这事儿确实该好好查查,别真有什么猫腻。” 说罢,他转身匆匆往城墙方向跑去。
留下的那个亲兵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捂住口鼻,重新走回屋里,依旧站在一旁盯着周军医的治疗。
城墙将领的临时议事处里,气氛正剑拔弩张。白中将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吵得面红耳赤的李中将和黄少将,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藏着几分无奈。
“你放屁!那绝不是我的人!”黄少将脖子上青筋突突直跳,指着李中将的鼻子反驳,“怪人营再不守规矩,也不会光着膀子往战场上冲!”
李中将冷笑一声:“那也不是我的人。全军上下,也就你的人敢在战场上乱来,没穿军装就敢往前冲,万一被自己人误伤了,算谁的?”
“怎么就叫乱来?”黄少将急了,“我营里的人虽看着野,打起仗来一个顶俩,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规矩?战场上活下来才是最大的规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白中将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一旁的徐少将:“你之前说的那个失踪的刑徒兵,会不会是他?”
徐少将抬起头,恭敬行礼:“回禀白中将,末将还不知。我已经让人去认人了,只是战后琐事太多,还没来得及回话。”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跑了进来,正是之前送秋灵去回春堂,回来送消息的那个亲兵。他喘着气,脸上带着惊色,对着白中将拱手道:“回禀中将,这事……这事有问题!”
白中将抬眼:“什么问题?”
“回春堂的军医说,”亲兵定了定神,语速飞快地说道,“那人原本是他们那里的伤员,但前几日已经被判定不治,送到长明灯去了。今天……今天是从长明灯自己爬出来,冲到战场上去的!”
这话一出,正在争吵的李中将和黄少将瞬间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亲兵,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黄少将往前踏了一步,嗓门都拔高了,“从长明灯爬出来的?”
李中将也愣住了,咂舌道:“长明灯?那地方是等死的去处,进去的人哪还有能爬出来的道理?莫不是回春堂的人弄错了?”
白中将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来,眼中怒意渐生:“能自己冲到战场,还能杀敌,就绝非将死之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回春堂身为军医处,竟敢如此草菅人命,将尚有生机的士兵送进长明灯,这是枉顾人命,更是无视军规!”
说完,他抬脚就往外走,步伐又快又急。
黄少将一看,立刻跟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事可太邪门了,不去看看今晚怕是真睡不着觉。长明灯爬出来的人,还砍了敌军?这得多硬的骨头!”
李中将愣了一下,也赶紧迈步跟上。长明灯那地方的人个个气息奄奄,别说冲去战场,能抬手的都没有才对。
徐少将见状,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龙灵锋:“智障,怎么办嘛?”
秋灵:“干啥?”
龙灵锋:“我早上开车把人撞了。”
秋灵一惊:“撞的严重不?”
龙灵锋:“送到医院去,外科、内科都检查了,医生都说没得事。最后她去检查妇科,医生说是宫颈糜烂。那女的一口咬定,说是我跟他撞烂的,怎么办?”
秋灵冷笑:“拿钱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