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乐安。
汉王府内也在进行一场密谈。
“王爷，这可是天赐良机。”杨怀忠将抄录的朝议记录推到朱高煦面前，“林墨此举已惹怒文官集团，连太子都不敢再保他。若是此时让蒯祥暗中集结力量，推动将他调离”
“不可！”朱高煦似乎一下变聪明了，“现在动他，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本王与文官勾结？父皇最恨结党！”
他端起一杯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让他们吵去吧。这件事我本王出面，不如等老三出面。老三不是喜欢坐收渔翁之利吗？就让他等！”
杨怀忠频频点头，“王爷高见，王爷只要不动怒，便是那王上加白的经天纬地之才。”
朱高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结果一口茶差点把人呛个半死。
杨怀忠见状，心中叹了口气。
咳了好半天，朱高煦胀红的脸终于恢复了点人色，拍了拍胸口问道，“那个刘能找到没有？”
杨怀忠摇头道，“刑部、锦衣卫都在找，就连五军都督府、五城兵马司也出了人。圣上有旨，谁能活捉刘能，管升一级，赏银万两。”
朱高煦拧眉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按道理，地基沉降已经解决，小小一个刘能，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味道不对啊！”
杨怀忠讪笑道，“圣上雄才大略，这件事的背后主使圣上岂能不知？此举意在敲打赵王，暗示他收敛行迹莫要放肆。若真是赵王暗中指使，刘能怕早已被灭口。王爷别指望找到刘能为周礼脱罪了，此路不通。”
朱高煦一想到朱高燧，智商好象突降了半截，一口气将朱高燧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杨怀忠听得冷汗直流，这位王爷，智商飘忽不定，时而聪明如灵，时而蠢笨如猪，真的是琢磨不透。
不怕坏的，就怕蠢得，必须要给自己找好退路，不然这位王爷哪天脑袋抽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必将跟着遭殃。
又过了三日，总共为期十日的户部算学精讲班，转眼便告结束。
结果正如林墨预料，那些四、五品的官员没几个认真听讲，大多只是敷衍了事。
真正学进去些皮毛的，反倒是他们带来的主簿、主事等属官。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应付皇命的差事。
指望靠一次短期培训就改变积弊多年的户部，无异于天方夜谭。
即便在现代社会，有完善的配套措施，此类培训的效果也未必理想，更何况是在这制度僵化的大明。
林墨起初对皇帝的安排也颇为不解，直到后来与黄淮、杨溥一番深谈，才窥见其中玄机。
杨溥一针见血地指出：“陛下此举，意在为林墨立威。”
的确，林墨一个诏狱待罪的官员，被破格擢升为三大殿工程总理，不知多少人暗中不服。
皇帝正是借这次讲学，强行将林墨置于“师者”之位，让一众户部官员，无论情愿与否，都必须坐在下面听他讲授。
这不是为了传授知识，而是为了确立权威。
至于黄淮所说，皇帝此刻将林墨推向风口浪尖，是否将他置于百官的对立面，杨溥更是付之一笑，只说了句：“陛下要的是孤臣啊！”
与此同时，
王景慎按照林墨的要求，很快便在诏狱内按林墨的要求搭起工棚，并将清单上的物料悉数备齐。
制作混凝土的第一步，是攻克其内核——水泥。
在【天工心印】的辅助下，最优配方与工艺流程已了然于胸。
眼下要做的，是将理论转化为实物，制成第一批可用样品。
林墨很清楚，以当下的条件，想复刻现代工业水泥纯属天方夜谭。
但他有的是时间和资源，一次不成便十次，十次不成便百次。
水泥终究不是高精尖技术，无非是反复试错、逐步优化的过程。
内核关键在于原料配比精准、养护条件保障、煅烧温度控制，这三点直接决定水泥的强度与耐久性。
前两项很容易做到，他有精准的数据资料，但煅烧温度是个难点。
只因水泥的重要成分石灰石煅烧需达到高温（约 900-1000c），确保充分分解生成生石灰，温度不足会残留未反应石灰石，降低胶凝效果。煅烧后需缓慢冷却，避免生石灰因骤冷产生裂纹，影响后续研磨质量。
这一步，对水泥的质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而煅烧的窑炉，就必须非常可靠。
为此，林墨请王景慎在京师周边精选可靠的窑厂，按照他提出的技术要求煅烧石灰石。
对于水泥，他甚至已想好初步的应用场景：即便最终强度和品质不及现代标准，只要能制成改良水泥砖，用于三大殿外围的地面铺设，替代部分石料基层，便能省下巨额成本。
在明初，石料从开采运输到切割打磨，无不耗费巨量人力物力，其中运费更是大头。
而水泥可就地取材、随制随用，原料如石灰、石膏、砂石、黏土等皆常见易得，连所需的粉煤灰、矿渣也随处可见。
这笔帐，怎么算都划算。
林墨在诏狱中埋头研发水泥的动向，很快传遍朝野。
他此刻虽处风口浪尖，却对先前引燃朝争的《三大殿防火规划》闭口不提，让那些摩拳擦掌的汉王党、赵王党徒无从下手。
这些人早已备好无数奏章，只等林墨出言辩解，便可抛开技术优劣，直攻“违背祖制”之大罪。
届时任他有千般道理，也难敌“不遵礼法”这一顶大帽子。
谁知林墨自递交规划后便不再发声，转而专心捣鼓起他的“金刚胶泥”。
这让一众言官尤如重拳打在空处，想借题发挥都找不到由头。
毕竟林墨只是提了个方案，又没真动手，还能说什么？
这番沉静务实的姿态，反倒令朱棣暗自赞许。
不争口舌之利，只埋头解决问题，这样的实干之臣，正是当今朝堂最稀缺的。
朱棣自登基以来，深感身边能诗善文者众，肯踏实任事者寡。
如今见林墨身处旋涡仍心无旁骛，当即吩咐塞哈智：“诏狱中一应所需，尽数满足。朕想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奇怪的金刚胶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