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孤军(1 / 1)

诏狱之中,气氛诡异。

由于林墨的疯狂构想,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在江道才的暗中鼓动下,户部官员们在诏狱听讲时,竟然开始了非暴力不合作对抗。

一个个低头闭目,静坐不语,用沉默抵制讲台上的林墨。

林墨却浑不在意,你们爱听不听,老子照讲不误。

倒是隐在最角落的朱瞻基面沉如水,将这群官员的嘴脸牢牢刻在心里。

特别是带头作乱的江道才,只等着将来秋后算帐。

德庆公主最近三天都没有来,她本就是身子弱,连续到这诏狱的湿寒之地听课,肺疾又犯,咳嗽不止,只好留在后宫修养。

牢房深处。

黄淮与杨溥双双泡在浴桶中,面色凝重。

如今他们算是对林墨了解最深的人,早已习惯他天马行空的想法。

可此番对三大殿动如此大的手术,仍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相信,经此改造,三大殿或许真能无惧火患。

南京紫禁城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但那是前朝旧事,北京新城,岂可同日而语?

而在另一只浴桶中,林墨闭目养神,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大殿自有其定数,他林墨亦有他林墨的命数。

与黄淮的悲观不同,杨溥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二位可曾想过,满朝文武皆在声讨,为何林贤弟至今仍能安然居于诏狱,授课不辍?”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淮猛地从浴桶中站起,水花四溅,也顾不得什么体统,激动地拍着洗澡水道:“老杨说得对!这说明陛下并未真正否定林贤弟的新法!华盖殿的改造方案……还有希望!”

林墨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心中早有定计:无论方案能否通过,钢筋混凝土的研发绝不能停。

既然明路不通,他便退而求其次,通过王景慎在诏狱内申请了一处偏僻院落,作为材料试验场。

混凝土的研制,比钢筋相对容易。

他决定,就从这里开始破局。

就在林墨的《三大殿防火规划》引发朝堂震动之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打破了僵局。

辽东都司遭遇兀狄哈部夜袭,军粮仓库被焚毁八座,损失粮草十万石以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些高喊“天佑大明”的官员脸上。

朱棣在早朝时直接将战报摔在丹陛前,声音冷得象冰:“这就是尔等说的天佑大明?连军粮都护不住,还要跟朕谈什么天命祥瑞!”

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定格在那份被批得千疮百孔的《防火规划》上:“林墨的条陈,朕看过了。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不妥,那就说说。若是三大殿着了火,该当如何?”

“别再给朕说什么天佑大明!”朱棣又恶狠狠补充了一句!

朝堂上落针可闻。

这时,一直沉默的工部尚书吴中出列:“陛下,林员外郎所虑确实过远。但军粮被焚一事,恰说明防火之策不可不备。臣以为,不妨先试行其中稳妥之法:增设太平缸、整饬救火队伍,至于德胜杆与结构改造还需从长计议。“

这看似折中的提议,实则将林墨的内核方案全数搁置。

“从长计议?”朱棣被气笑了,“从长有多长?计议该如何计?”

吴中本就想拖延,哪里知道如何计议,被皇帝训斥,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全都是酒囊饭袋!”朱棣甩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君临天下,终究也有力所不及之时。

消息传到诏狱,林墨早有所料,轻笑不语。

在这个笃信天命的时代,预防远比补救更难推行。

除非让所有人都亲眼见到血的教训。

辽东军粮被烧,根本还难以撼动这种根深蒂固的执念。

“林先生,要不咱们再等等”王景慎试探着问。

“不等了。劳烦公公三件事:其一,将这份《应急防火规程》转交蒯祥,要求施工期间严格执行。其二,帮我再找五十个信得过的工匠,我要在诏狱后院搭个工棚。其三,按照清单上枚举的类目数量,各种材料准备三组。缺一不可。”

王景慎接过清单,暗暗摇头,开口叹道:“林先生大义,死马权当活马医治吧。”

王景慎走后,黄淮忧心忡忡地翻着《礼记》,忽然抬头:“文瑾,若最后仍无人理解”

“为国为民,那就做好我们该做的。”林墨头也不抬,继续在纸上勾勾画画。

杨溥递来一叠算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承重计算:“按你教授的,一字不差,灰土的配比,重新核算过了。”

林墨看着杨溥写好的计算稿,调侃黄淮道:“老黄,你看看杨兄,都快成算学家了,你还在不思进取,研究什么按摩技法”

说完这话,林墨就后悔了。

只见黄淮挽起袖子,眉飞色舞道,昨夜我又捂得一手好活,今日刚好奉旨拿你试手。

“我去!!”

东宫。

朱瞻基步履生风,踏入殿内,未及行礼便急声道:“父亲,林墨所奏防火之事,绝非杞人忧天!你可曾记得?昔年宋仁宗天圣十年,玉清昭应宫遭雷击起火,三千六百一十楹殿宇焚毁殆尽,大火绵延五日不绝,史称‘天火焚宫,百年之功尽毁’。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

朱高炽斜倚在榻上,额上复着热巾,闻言缓缓睁眼,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基儿,为政之道,贵在权衡。你可知昨日督察院高翼率六科给事中联名上奏,称‘新法扰天地气象’,便是你皇祖父,也要顾及朝野物议。”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参茶,轻啜一口,继续道:“《道德经》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如今朝局正如鼎中沸水,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告诉林墨,且忍一时之困。待这阵风头过去”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息,“孤必当竭尽全力,保他周全。”

“只怕时不我待!”朱瞻基袖中拳头紧握,“儿臣刚得的消息,林墨已在诏狱工棚中试制防火泥浆。他将糯米汁、明矾、石灰反复调配,连锦衣卫报来的奏章都说‘其状若癫狂’。这分明是要以一人之力,独挽天倾!”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太子苍白的脸上阴晴不定。

朱高炽沉默良久,方才幽幽道:“你可记得商鞅变法?其法虽善,然操之过急,终至车裂之祸。王安石新政,亦因”

“父亲!”朱瞻基罕见地打断,“《孙子兵法》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林墨此举,正合兵家绝处求生之道!若待灾祸临头再思补救,岂非如同扁鹊见蔡桓公,疾在腠理时不治,及至骨髓悔之晚矣!”

言毕,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他们都明白,当一个人开始默默做事,往往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指望任何援手。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普女还搞抽象?加班就老实了 HP:霍格沃茨之蛇 我不是躺平了吗,怎么登基称帝了 穿越大唐重整山河 魅力太高也是错?曹操都成迷弟了 仙道方程式 崩铁:观影未来,列车组求我上车 领主:开局收获两名天才少年 边境反贼:从解救女囚开始 他们要我当圣母,我偏成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