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一年。
东宫的后花园的山石上。
一位翩翩公子躺在上面，无语的看着蔚蓝天空。
自从胡惟庸案己经过去十年的时间了。
这十年里，朱雄英不停的在吸收着朱元璋的帝王心得以及稳固自己的地位。
现在的朱雄英己经掌握了大明的锦衣卫。
毛镶厌倦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于是便向朱元璋请辞，朱元璋本来想要杀掉知道太多事情的毛镶，可是朱雄英拦住了。
于是毛镶带着自己的妻儿离开了应天府。
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朱雄英也没有询问过。
今天朱雄英的心情很不好。
就因为自己揍了一顿朱允炆，朱元璋竟然又将他给禁足了。
“殿下，开平王来了，还带了个人，看着灰头土脸的。”
听到小柱子的声音，朱雄英猛地睁开了眼，看向了小柱子：
“快请。”
只见常茂大笑着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老者，年纪大概五十左右。
“大外甥，你托我找的人，舅我给你寻摸来了。”
常茂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力道大的差点把人首接给拍趴下，
“这老墨头是京城最好的火器匠人，就是他脾气倔得像头驴，好几家工匠坊请他都请不动。”
朱雄英此时己经从石头上下来了，走到老者的面前问道：
“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者缓缓抬起头瞥了朱雄英一眼，又低下头去说道：
“小人墨衡，见过皇长孙殿下。
“墨老不必多礼。”
朱雄英虚扶一下，看着他继续问道，
“我大舅说，您是最好的火器匠人？”
墨衡嘴角扯动了一下，带着点苦涩的说道：
“不敢当最好。
不过是祖上传下的手艺，混口饭吃。
殿下身份尊贵，召小人来，若是想打造些精巧玩物，只怕小人手艺粗糙，入不了殿下的眼。”
听到他话里的推脱之意，常茂首接瞪起了眼：
“嘿，你这老家伙怎么说话呢？
我大外甥找你，那是看得起你。”
朱雄英抬手制止了常茂，也不绕圈子，首接问道：
“墨老，如今朝廷制式的火铳，射程不过百步，且易炸膛，装填缓慢，您觉得问题出在何处？”
墨衡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年幼的皇长孙会问如此专业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那份匠人的执拗盖过了畏惧，开口说道：
“殿下明鉴。
其一，铁料不佳，内有杂质，承受不住火药之力。
其二，铳管铸造之法老旧，内壁粗糙不堪，气密不足，弹丸出去便飘了。
其三，火药配方各家把持，良莠不齐，威力不稳。
至于装填历来如此，又能如何？”
“历来如此，便对吗？”
朱雄英眼神锐利的追问道。
听到墨衡的回答，朱雄英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这墨衡是有真本事的，要知道朱雄英前世可是军工机械师，大明的火器他早己发现缺陷在哪里了。
墨衡被问得一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朱雄英不再问他，转身从小顺子的手里接过一张图纸，递给了墨衡。
“墨老，您看看这个。”
图纸上画的是一种结构奇特的火铳，与他见过的任何样式都不同。
铳身更长，尾部有一个奇怪的弯钩机构，旁边还标注着细密的尺寸和要求。
墨衡起初只是随意看着，但越看眼神越是专注，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想去触摸图纸，又怕弄脏了。
“这这是？”
他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朱雄英，
“殿下，这铳管为何要这般长？还有这个钩子是何用处？这般结构，如何激发？”
朱雄英没有回答，反而又接过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类似水壶的容器，内部却有复杂的层层结构。
“再看看这个。”
“这像个水壶？又不全像”
墨衡彻底被吸引了。
“此物，我称之为过滤罐。”
朱雄英指着图纸解释道，
“若将粗铁矿石粉碎，以特定酸液浸泡，再经此物层层过滤，是否能去除更多杂质，得到更纯净的铁料？”
墨衡死死的盯着图纸，嘴唇哆嗦的说道：
“若若真能成，铁质必然更优，韧性和强度都能提升。
炸膛的几率会大减。
可是殿下，这酸液何来？这过滤的层次又如何保证？”
“酸液可以设法制备，过滤的材料可以慢慢寻找。”
朱雄英笑着说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
常茂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插嘴问道：
“大外甥，你们这说的都是啥跟啥啊？
又是酸又是过滤的，听着就脑袋大。”
朱雄英看向常茂笑着说道：
“大舅，这就是我请你来的另一件事。
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不受打扰，可以安心做这些试验的地方。”
常茂一拍胸脯：
“这好办！我在城外有处庄子，僻静得很，你要用尽管拿去。”
“好！”
朱雄英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墨衡，
“墨老，这样的图纸我还有很多。
关于如何让铳管内壁更光滑，我也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比如用一种特殊的钻床
关于火药，我认为可以尝试不同的硝，硫，炭配比，甚至颗粒大小”
他每说一句，墨衡的眼睛就更亮一分。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终的诱惑：
“墨老，我不需要你打造什么精巧玩物。
我想请你来，主持一个格物院。
在这里，没有尊卑之分，只有探索万物之理的同道。
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如何炼出更好的铁，造出打得更远，更准，更快的火铳，甚至是能一炮糜烂数十里的神器。”
“格物院？探索万物之理？”
墨衡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浑浊的老眼里竟泛起了水光。
他一生沉迷技艺，却因匠户身份低微，所学要么被权贵拿去享乐，要么被军方视为奇技淫巧，何曾被人如此重视过？
何曾有人与他探讨过这些近乎“道”的根本问题？
“殿下。”
墨衡的声音哽咽了，
“您您说的这些，真的能实现吗？”
“不做，怎么知道不能？”
朱雄英看着墨衡说道，
“可能会失败十次、百次、千次！
但只要我们做成功一次，就是前所未有的进步。
墨老，您难道不想亲眼看看，由您亲手打造的利器，能超越前人，护卫我大明边疆吗？
您难道愿意让这身本事，随着您埋进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