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冷着脸一步一步的走到徐辉祖的面前。
“跪下!”
徐辉祖的脸色一白,没有任何的犹豫,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父亲。”
“徐辉祖。”
徐达俯视着儿子,一脸的严厉,
“我驻守边疆,将家中的大小事务,将你母亲,妹妹,将魏国公府的剩余都交到你的手里,你就是这么替为父当家的?”
、徐辉祖低下头,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儿子儿子无能,未能约束母亲,酿成大错,请父亲责罚。”
“无能?一句无能就能搪塞过去?”
徐达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母亲一介女流,见识短浅,情急之下做出糊涂事,尚可说是爱弟心切,情有可原。
可你呢?你是魏国公世子。
是未来要支撑徐家门庭的人。
你明知谢昶涉案之深,明知陛下和太子此次决心之坚,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坚决阻拦?
为何任由事态发展到妙锦被牵扯进去,甚至惊动了东宫?
你的决断呢?你的担当呢?”
徐辉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
“儿子儿子顾及母亲身体,不忍她过度悲伤”
徐辉祖沉默片刻,艰难的解释道。
“糊涂!”
徐达厉声打断,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家之主,当断则断。
你今日因为不忍她悲伤,他日便是整个徐家为她陪葬。
这道理还要为父来教你吗?”
徐辉祖赶忙磕头认错,声音哽咽的说道:
“儿子知道错了。
儿子辜负了父亲重托。”
徐达看着徐辉祖,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之色。
他沉默片刻,语气稍缓的说道:
“这次若是过去这个坎,你就给我滚回军营去,从最底层的百户开始做起。
好好想想,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取舍。
徐家的未来,不是光靠你爹我这把老骨头在战场上拼杀就能撑起来的。”
“是!儿子遵命!”
徐辉祖重重的磕了个。
处理完徐辉祖,徐达首接转身看向了在一旁沉默看着的朱棣和徐妙云。
徐辉祖严肃的看着两人说道:
“燕王殿下,王妃。
今日家宅不宁,让殿下和王妃见笑了。
老臣感激殿下和王妃前来探望,但眼瞎家中事务繁杂,恐惊扰贵人,就不多留两位了。”
徐家现在就是个火药桶,朱棣身份敏感,徐达绝对不会让他掺和进来。
朱棣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徐达的用意。他心中虽有些不快,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的回道:
“岳父言重了。
家中既有事,本王与王妃便先行告辞。
若有需要之处,岳父尽管开口。
徐妙云担忧的看了一眼父亲和跪在地上的弟弟,欲言又止,最终轻声说道:
“爹,您保重身体,万事小心。”
徐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送走了朱棣和徐妙云,徐达甚至没有换下沾满风尘的征袍,只是对重新进来的徐辉祖沉声说道:
“备马!我要立刻进宫。”
坤宁宫。
此时的坤宁宫后花园里正飘散着一股诱人的烤肉香气。
朱元璋难得的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常服,正亲自挽着袖子,在朱雄英做的一个特制的烤架上翻动着几串羊肉串。
马皇后在一旁笑着递着调料,而朱雄英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好奇的看着皇爷爷这不同于朝堂上的另外一面。
“啧啧,重八,你这火候可不如当年在濠州的时候了,瞧瞧,这边都有点焦了。”
马皇后打趣的说道。
“嘿!你这婆娘,尽拆咱的台。
咱这是给大孙烤的,焦一点香。”
朱元璋乐呵呵的回道。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来,低声禀报道:
“陛下,娘娘,魏国公徐达在宫外求见,说是说是来向陛下请罪。”
朱元璋翻动肉串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哼了一声:
“这老小子,鼻子倒灵,闻着肉香来的?
还是闻着味儿不对,跑来请罪了?”
马皇后轻轻推了他一下:
“人都来了,肯定是家里那档子事。
你也别端着架子了,天德不容易,快让他进来吧。”
朱元璋瞥了一眼旁边的朱雄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随即对內侍挥挥手说道:
“让他过来吧,正好,咱这肉快熟了,让他也尝尝。”
不一会儿,徐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后园入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烤架前的朱元璋和马皇后,也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朱雄英。
徐达走到距离烧烤架几步远的地方,首接跪倒在地,抱拳沉声说道:
“罪臣徐达,擅离边关,未经传召私自回京,治家不严惊扰圣听,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重罚!”
朱元璋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请罪词,慢条斯理地将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递到马皇后手里,又拿起一串,吹了吹气递向朱雄英:
“大孙,尝尝,你皇爷爷的手艺。”
朱雄英愣了一下,连忙起身接过:
“谢皇爷爷。”
朱元璋这才转过身,拿着最后一串羊肉,走到跪地的徐达面前蹲下身,看着他脸上居然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咋了?天德?跟吃了败仗似的?
起来起来,跪着像什么话?
咱这儿正烤肉呢,没空听你请罪。”
徐达被朱元璋这态度弄得有些发懵,跪在那里没动:
“陛下,臣”
“行了行了!”
朱元璋不耐烦地打断他,首接把那串羊肉塞到了徐达还抱着的拳头里,
“屁大点事!
不就是你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惹祸,你婆娘慌了神,办了蠢事嘛。
咱早就知道了。”
徐达握着那串滚烫的羊肉,愕然抬头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随意的继续说道:
“你徐天德是什么人,咱还能不清楚?
你跟咱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交情,是这点破事能影响的?
你婆娘糊涂,你儿子嫩了点,咱理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马皇后这时也走了过来,温和的说道:
“天德,快起来吧。
陛下说得对,你们是老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谢昶是谢昶,徐家是徐家,陛下心里明镜似的,不会混为一谈。
你这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吃点东西。”
徐达看着手里的羊肉,又看看一脸“咱不在乎”的朱元璋和温言劝慰的马皇后,这个在千军万马面前都面不改色的沙场老将,眼圈竟然有些发红。
他重重一抱拳,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陛下皇后娘娘,臣,惭愧!”
“惭愧个屁!”
朱元璋笑骂一句,
“赶紧起来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哦对了,”
他像是才想起来,指了指旁边正看着这一幕的朱雄英,
“那是咱大孙,雄英。
雄英,过来,见过你魏国公嗯,未来岳父。”
朱雄英这才放下肉串,整了整衣袍,走上前来,对着刚刚站起身的徐达,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朗的说道:
“雄英,见过魏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