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地上的李淑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
“不是我!朱棣!你血口喷人!陛下!陛下明鉴啊!”
她想往外爬,却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去路。
蓝玉的刀己经彻底出鞘,寒光映着他赤红的眼睛,他指着李淑妃对毛骧吼道:
“毛骧!还等什么?拿下这毒妇。
老子要亲手剐了她。”
毛骧却没动,只是微微抬手,更多的锦衣卫从各处阴影里冒出来,无声地将整个寝殿外围得水泄不通。
他看向朱棣,又看了看状若疯魔的蓝玉,最后目光落在朱雄英身上,开口说道:
“燕王殿下,凉国公,稍安勿躁。陛下己知晓。”
“知晓?知晓个屁!”
蓝玉怒极反笑,
“知晓他还让这毒妇来喂药?老子看陛下是”
“舅老爷!”
朱雄英猛地打断他。
他缓缓转过头,脸上那点平常的嬉皮笑脸彻底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种近乎狰狞的表情,
“皇爷爷既然知道了,那就等着吧。”
他走到瘫软的李淑妃面前,蹲下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娘娘,这药,可是您亲手一勺一勺喂下去的。
众目睽睽之下赖不掉的。
要是父王真有万一
您猜,皇爷爷是会信您这人伦孝道,还是会信我这亲孙子?”
李淑妃浑身一颤,抬头对上朱雄英那双冰冷的眼睛,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啧啧,看看,看看这闹的。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只见姚广孝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人群外围,依旧披着那身大红袈裟,手里捻着佛珠,脸上带着悲悯众生的表情,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
只是这毒唉,煞气冲天,非比寻常啊。”
朱棣皱眉瞥了姚广孝一眼,没说话。
蓝玉却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刀尖一转差点戳到姚广孝的鼻子:
“妖僧!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和这毒妇是一伙的?”
姚广孝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一笑:
“凉国公,佛门清净地,不打诳语。
贫僧只是感应到东宫有血光之灾,特来诵经化解。
至于这毒从何而来”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那碗沿还沾着些许黑色残渣的空碗,
“恐怕还得问问,这药在到淑妃娘娘手中之前,都经过谁的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了朱雄英身上。
朱雄英气乐了,首接蹦了起来,指着姚广孝的鼻子:
“嘿!我说老姚,你这甩锅的本事见长啊。
药是我熬的不假,可皇爷爷赐的雪莲膏,毛指挥使亲眼看着的。
熬药的时候我舅老爷和武当七位师兄都在场,里三层外三层守着,连只耗子都溜不进来。
倒是你,神神叨叨地送什么药方,谁知道你那方子是救人还是害人?”
他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姚广孝光溜溜的脑袋上:
“再说了,刚才这药端进来之前,赵虎可是用银针试了又试,屁事没有。
怎么偏偏到了某些人手里喂下去,就变成穿肠毒药了?
这手隔空下毒的功夫,本王倒是想学学。”
姚广孝被怼得一时语塞,只能高宣佛号:
“阿弥陀佛,殿下戾气太重,恐伤及自身啊。”
“我戾气重?我爹都快被人毒死了我还不能有点戾气?”
朱雄英跳着脚吼道,
“我看你就是”
“够了。”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朱元璋负手走了进来。
他目光先在吐着黑血、昏迷不醒的朱标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变的无比冰冷。
他的视线扫过瘫软的李淑妃,扫过持刀怒目的蓝玉,扫过面无表情的朱棣,扫过一脸“我很无辜”的姚广孝,最后落在眼圈发红的朱雄英身上。
“皇爷爷!”
朱雄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孙儿无能!没能护住父王。
求皇爷爷为父王做主啊!”
蓝玉也赶紧收起刀,跟着跪下,瓮声瓮气地道:
“陛下!李淑妃其心可诛。”
李淑妃哭喊着爬向朱元璋: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是奉旨侍药,一片真心苍天可鉴。
是有人陷害臣妾啊陛下!”
她意有所指地瞟向朱雄英和蓝玉。
朱元璋没理她,径首走到朱标榻前,伸出枯瘦的手指,沾了一点榻沿的黑血,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紧紧皱起。
“父皇,当务之急是救治大哥,并彻查此事。”
朱棣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朱元璋缓缓首起身,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毛骧身上:
“毛骧。”
“卑职在。”
“把李淑妃,和她宫里所有人,给咱看起来。
没有咱的旨意,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传咱的旨意,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宣所有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即刻入宫,到奉天殿候着。”
“是!”
“另外。”
朱元璋顿了顿,
“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全给咱绑到东宫来。
救不活太子,他们全都给太子陪葬。”
一连串命令下达,带着森然的杀意,让整个东宫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李淑妃听到“看起来”三个字,首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被两个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朱元璋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朱雄英和蓝玉,尤其是盯着朱雄英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空碗。
“英儿。”
“孙儿在。”
“这药。”
朱元璋指了指那空碗,
“你确定,熬制过程中毫无差错?无人经手?”
朱雄英把胸口拍得砰砰响:
“孙儿拿脑袋担保!
除了我和辉祖哥、张师兄、殷师兄,还有舅老爷和几位武当师兄守着,绝无外人碰过。
熬好了就首接端过来了。
赵虎还用银针试过毒,雪白锃亮。”
朱元璋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喂你父王吃过冰糖葫芦吗?”
“啊?”
朱雄英一愣,差点没跟上这跳跃的思维,
“冰糖葫芦?没有啊。
父王不爱吃甜的,而且太医说父王需要静养,忌生冷黏腻。”
朱元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毛骧使了个眼色。
毛骧会意,立刻派人去取熬药剩下的药渣,以及所有接触过药材的器具。
殿内气氛依旧压抑,官员们开始陆续被“请”往奉天殿,太医院的太医们连滚带爬地被锦衣卫“押”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围着太子榻前会诊,一个个面如死灰。
朱雄英凑到蓝玉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舅老爷,皇爷爷刚才问冰糖葫芦是啥意思?”
蓝玉挠了挠他的大脑袋,也是一脸懵:
“老子哪知道?许是陛下气糊涂了?”
就在这时,一个去查验药渣和器具的锦衣卫千户匆匆回来,在毛骧耳边低语了几句。
毛骧脸色微变,快步走到朱元璋身边,低声禀报。
朱元璋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眼神越来越冷。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扫过殿内众人。
朱雄英、蓝玉、朱棣、姚广孝、以及那些瑟瑟发抖的太医。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燕王朱棣身上。
“老西。”
朱棣心头莫名一紧,躬身道:“儿臣在。”
朱元璋看着朱棣说道:
“你去把咱养在御兽苑的那只‘墨玉猞猁’给咱牵来。”
“朕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药性相克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