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送来的那张药方，让朱雄英坐立难安。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张写满药材名称和剂量的纸，眉头拧成了疙瘩。
“幽冥苔三钱，无根水研磨外敷。这个我们己经知道了。”
他指着药方前半部分，对围坐在旁边的蓝玉和武当七侠说道，
“关键是这后面内服的部分。
‘百年血竭二分，西域曼陀罗花粉一钱，南海珍珠粉五分，雪山灵芝。’
他娘的！这些玩意儿听着就不像好东西。
还有这个‘药引难求，或在宫闱深处’？宫闱深处？指的是皇宫大内？还是特指某个宫殿？”
蓝玉凑过来瞅了一眼，咧了咧嘴：
“百年血竭？老子打仗时见过那玩意儿，黑乎乎黏糊糊的，据说是治刀伤止血的圣药，可金贵了。
曼陀罗花粉？那玩意儿不是有迷幻之效吗？能当解药？”
宋远桥较为谨慎，拿起药方仔细端详：
“单看药材，有些确实性烈，甚至带毒。
但药之一道，讲究君臣佐使，配伍精妙，毒物亦可为良药。
只是这药方来历不明，用药又如此险峻，若无十足把握，贸然使用恐有不测。”
俞莲舟点头附和道：
“大师兄所言极是。
尤其是这‘药引’，语焉不详，更是凶险。
小师弟，此事还需慎重。”
朱雄英何尝不知道要慎重？
可父王躺在那里生死不知，这药方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这真是救父王的唯一法子呢？”
众人沉默下来。
是啊，万一呢？
太医院束手无策，徐达手札也只提到外敷之法，这内服方子虽然诡异，但或许是唯一的生机。
“他娘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蓝玉猛地一拍大腿，
“是真是假，试过才知道。
先把能找齐的药材找来。
老子就不信凭咱爷们儿的手段，还弄不来几味药？”
“舅老爷说得对。”
朱雄英眼中也闪过一丝决然，
“先把药材备齐。
至于用不用，怎么用，再想办法验证。”
他立刻吩咐赵虎拿着药方，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渠道，不惜代价的秘密搜集上面的药材。
同时，他也将药方抄录了一份，让宋远桥等人暗中参详，看看能否从药理上判断其真伪。
一时间东宫内外暗流涌动。
赵虎带着几个机灵可靠的侍卫，化身各种身份，穿梭于南京城的各大药铺、黑市甚至勋贵府邸之间，小心翼翼地搜寻着那些稀有的药材。
而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某些人的眼睛。
这天下午，朱雄英正在书房里对着那张越来越复杂的势力关系图发愁，李淑妃又不请自来。
“雄英啊。”
李淑妃依旧是那副温婉关切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本宫瞧你近日为了太子殿下的事情奔波劳累，特地让人炖了些参汤，给你补补身子。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却扫过书桌上那张被朱雄英下意识用手压住的关系图，以及旁边摊开的、写满了药材名字的纸张。
朱雄英心里一紧，连忙用袖子将纸张盖得更严实些，脸上挤出笑容：
“有劳娘娘挂心，雄英愧不敢当。”
李淑妃仿佛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打开食盒，端出还冒着热气的参汤，语气关切的说道：
“唉，看你这样子，本宫心里也不好受。
太子的病可有什么新的进展？太医院那边还是没办法吗？”
朱雄英心中冷笑，却一脸黯然的回道：
“回娘娘，太医院依旧束手无策。
本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淑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叹息道：
“真是苦了你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开口。
毕竟，太子殿下是大明的国本。”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眼神却在朱雄英脸上扫视，试图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朱雄英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冷意：
“娘娘心意，雄英心领了。
只是父王之病，连太医院都无能为力，雄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故意表现得心灰意冷，想看看李淑妃的反应。
李淑妃观察了他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安慰了几句，叮嘱他好生休息，这才起身离去。
送走李淑妃，朱雄英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眼神冰冷。
他示意赵虎过来，低声道：
“把这汤悄悄拿去，找个可靠的人验一验。”
赵虎脸色一凛，立刻明白了朱雄英的意思，端起参汤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负责搜寻药材的侍卫也陆续带回消息。
“殿下，百年血竭找到了。
是在城西一个老药商手里花重金购得的，据说是他家传的宝贝。”
“西域曼陀罗花粉也弄到了一点，是从几个西域商人那里高价买的，量不多。”
“南海珍珠粉和雪山灵芝也托关系在找了，应该很快能有消息。”
大部分药材都在重金和关系的攻势下有了着落，唯独那味语焉不详的“药引”，依旧毫无头绪。
“宫闱深处？宫闱深处？”
朱雄英反复念叨着这西个字。
皇宫这么大，殿宇楼阁无数，“宫闱深处”到底指的是哪里？是某个冷宫？是藏宝库？还是御药房本身？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负责监视李淑妃那边动向的莫声谷，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小师弟，我们发现李淑妃宫里的那个刘公公，今天下午鬼鬼祟祟地去了一趟御药房。
而且，在里面待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
御药房？刘公公去御药房干什么？
李淑妃那边难道也在找药？还是他们知道了药方的事，想去御药房做手脚？
朱雄英心中警铃大作。
“大师兄！盯紧御药房，尤其是那个刘公公。”
朱雄英立刻对宋远桥说道，
“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宋远桥点了点头，示意俞莲舟和张松溪前去监视。
与此同时，赵虎也回来了。
“殿下，那参汤验过了。”
赵虎压低声音说道，
“里面被加入了一种能让人精神亢奋、却又损耗心神的药物。
长期服用，会使人看似精力充沛，实则掏空身体。”
果然李淑妃这碗参汤，根本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她是想用这种慢性毒药，慢慢耗死自己。
朱雄英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子上：
“好！好得很！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蓝玉和武当七侠说道：
“舅老爷，各位师兄！
看来，有人是铁了心不想让父王好，也不想让我安生。
那咱们就陪他们玩把大的！”
“你想怎么做？”蓝玉摩拳擦掌的问道。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随即说道：
“他们不是想知道药方，想知道药引吗？那我们就告诉他们。”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飞快地写下几味药材的名字，其中赫然包括了“百年血竭”、“曼陀罗花粉”等关键药材，但在“药引”一栏，他故意写了一个听起来同样珍贵难寻的东西——“昆仑山巅，千年雪莲心”！
“把这半真半假的药方，泄露给李淑妃那边的人。”
朱雄英将假药方递给赵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倒要看看，他们为了这‘千年雪莲心’，会露出多少马脚。”
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既然暗流己然汹涌，那不如主动掀起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