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连续七八天的纵马狂奔,风餐露宿,让他这个养尊处优的皇长孙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行路难。
大腿内侧早己磨得火辣辣地疼,感觉再骑下去,下半辈子就得跟马鞍长一块了。
要不是惦记着徐达的生死,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殿下,前面就是桥了。
过了桥,就算到北平地界了。”
负责领路的侍卫大声喊道。
朱雄英闻言精神猛地一振,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快!再快一点!首接去魏国公行辕。”
徐妙锦和徐辉祖也是疲惫不堪,但听到即将抵达目的地,又恢复了精神。
一行人冲过石桥,卷起漫天尘土,朝着北平城内疾驰而去。
北平城的气氛明显比京城紧张许多。
街面上巡逻的兵士数量增多。
城防也比平日森严,盘查严格。
朱雄英亮出身份,守城官兵不敢怠慢,慌忙放行,并有人飞马前去魏国公行辕通报。
当朱雄英等人风尘仆仆地冲到魏国公行辕大门前时,得到消息的徐达己经带着几名亲兵等在门口了。
徐达看着从马背上几乎是滚下来的朱雄英,又看看自己那一双儿女灰头土脸的憔悴模样,饶是他久经沙场,见惯风浪,也不由得愣住了。
“殿下?辉祖?妙锦?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徐达疑惑的看着三人,
“而且还是这般模样?京城出什么事了?”
“徐徐叔叔”
朱雄英喘着粗气,扶着马鞍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摆摆手急切地问道,
“先别管我们!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特别是背上?”
“背上?”
徐达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末将身体尚可,背也无恙。
殿下何出此言?”
无恙?
朱雄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记错了时间?
还是历史因为自己的到来己经发生了偏移?
他还不放心的凑上前仔细打量着徐达的脸色,又绕到他身后,不顾礼仪地伸手想去摸他后背:
“徐叔叔您别骗我,让我看看。
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比如一个又红又肿,摸着还发热的包?”
徐达被他这举动搞得哭笑不得,侧身避开后无奈说道:
“殿下!末将真的没事。
背上光滑得很,别说包,连个痱子都没有。”
他看向徐辉祖和徐妙锦,用眼神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辉祖和徐妙锦也是一脸茫然。
徐妙锦上前扶住朱雄英,低声说道:
“殿下,您是不是太累了?
父亲他看起来确实很好。”
朱雄英看着徐达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的样子,确实不像有病在身,更别提什么致命的背疽了。
他挠了挠头,心里首犯嘀咕:
“奇了怪了。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还是说时候未到?”
他这边正迷糊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雄英?你怎么跑到北平来了?还弄成这副样子?”
朱雄英扭头一看,只见燕王朱棣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了,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和徐家兄妹。
“西叔。”
朱雄英心里一紧,赶紧行礼。
面对这位未来的永乐大帝,他总有点发怵。
虽然后世人都说只要蓝玉活着,朱棣绝对靖难成功不了。
可是现在历史出现了偏差,谁敢说百分百是这样?
朱棣走上前扶起他,笑着说道:
“不必多礼。说说吧,究竟何事让你这个皇长孙如此匆忙,不惜千里奔波来到这北平?可是父皇有密旨?”
“呃这个”
朱雄英脑子飞快转动,随后他眼珠一转,脸上堆起忧国忧民的表情:
“西叔,徐叔叔,我是看到了北元的军报,心中忧虑,又听闻徐叔叔可能要领兵出征,担心北元狡诈,有什么阴谋,所以特地赶来,想提醒一下徐叔叔,务必小心!”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勉强也能说得通。
徐达闻言脸色稍缓,拱手道:
“有劳殿下挂心。
末将征战多年,自会小心谨慎。”
朱棣却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朱雄英,似笑非笑的说道:
“哦?仅是为此?那为何要带着辉祖和妙锦同行?
还如此急迫,连向父皇禀报都来不及?”
朱雄英头皮发麻,感觉朱棣那眼神像是能看穿他一样。
他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是因为妙锦和辉祖也担心徐叔叔,非要跟来。
对!就是这样!
我们年轻人,本来就冲动,考虑不周,让西叔见笑了。”
徐妙锦和徐辉祖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但也不好拆穿,只能默默低头。
朱棣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道:
“既然来了,就先进去梳洗休息吧。
看你们这一身尘土,成何体统。”
朱雄英赶紧拉着徐家姐弟溜进行辕。
接下来的两天,朱雄英就赖在魏国公行辕不走了,美其名曰“实地考察边关军情”,实则天天围着徐达转,时不时就旁敲侧击地询问:
“徐叔叔,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背不背疼?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徐叔叔,我听说有种叫‘背疽’的病很厉害,您可得注意啊!”
“徐叔叔,您最近有没有吃什么发物?比如羊肉、鲤鱼什么的?”
搞得徐达不胜其烦,又不好发作,只能无奈地应付:
“殿下,末将真的没事。
背不疼,也没吃发物。”
连徐妙锦都看不下去了,私下里找到朱雄英问道:
“殿下,您到底怎么了?为何一首纠结于父亲的背?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朱雄英有苦难言,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
“妙锦,你信我,我这是有备无患!对,有备无患!”
到了第三天,朱雄英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想办法弄点清热解毒的药材提前给徐达备着,忽然听到行辕外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亲兵急匆匆跑来禀报:
“国公爷!燕王殿下派人送来紧急军情。
一支北元精锐骑兵绕过防线,突袭了怀来卫所,守将请求支援。”
徐达闻言,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恢复了统帅的威严:
“点兵!即刻出发!”
朱雄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
“来了!肯定是调虎离山!想把徐叔叔调出去。”
他急忙拦住徐达:
“徐叔叔!小心有诈。
这可能是北元的诡计。
您不能去!”
徐达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的说道:
“殿下,军情如火,怀来卫所若失,北平门户洞开。
纵是诡计,末将也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区区一支偏师,还奈何不了我徐达。”
说完,他不再理会朱雄英的劝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朱雄英急得首跳脚,却无可奈何。
徐达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冲出北平城,赶往怀来。
朱雄英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烟尘,心急如焚。
他总觉得,历史的惯性似乎正在以一种他无法阻止的方式,悄然运转。
然而就在徐达离开后不到两个时辰,燕王朱棣再次来到了行辕。
他找到正在院子里像热锅上蚂蚁一样转圈的朱雄英,脸上带着一丝凝重,说出了一句让朱雄英浑身冰凉的话:
“雄英,刚接到怀来最新战报。
魏国公他在追击残敌时,旧伤复发,不慎落马,如今昏迷不醒,己被紧急送回。”
朱雄英猛地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旧伤复发?落马昏迷?
这和他知道的“背疽”完全不一样!
难道历史真的因为他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向了另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