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集县衙,正堂。
县尊周德昌端坐于公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他年近五十,面色红润,看似温和,实则心狠手辣。前几日擒获的流寇虽已伏法,但其同伙仍在逃,传闻能开启“仙府”的秘密钥匙便在那同伙身上,这让周德昌烦躁不已,满心急切。
忽闻衙役来报,称王头有要事禀报。他急忙应声“传”,放下玉扳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心中焦躁。
王头快步走入正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碧波水诀》绢册:“启禀县尊大人,属下在渔村陈顺安家中,搜得修仙功法一册!此乃真仙法门,特来献给大人!”
周德昌眼中精光一闪,忙道:“呈上来!”
衙役将绢册递到公案上,周德昌翻开一看,见上面画着引气图谱,写着“坎元引气入丹田”的口诀,指尖触及绢册,竟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灵气——果真是修仙功法!他按捺住心中狂喜,即刻寻来一位道人确认。
二人商议片刻,周德昌沉声道:“王头,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回大人,唯有渔村里正李天知晓,属下已命他在陈顺安家中守着,等侯大人发落!”王头躬敬回道。
周德昌摩挲着绢册封皮,虽未抓到流寇同伙,却得了这般意外之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渔村之人窝藏罪犯、私藏仙家功法,罪该万死!你即刻率百名精壮衙役,携带刀弓火器,星夜前往白岩岛,屠村!不留活口!那陈顺安务必格杀勿论!”
“屠村?”王头心中一惊,却不敢多问,当即躬身应道:“属下遵令!”他深知县尊心性,更觊觎村中财物,此番正好趁乱敛财。
王头起身离去调兵,周德昌望着手中的《碧波水诀》,嘴角露出贪婪笑容,携册走入内堂,对着对面道人问道:“这真是碧波真人的修炼功法?”
“恩!贫道可以确认。”道人颔首,“周县尊可放心修炼,观此绢册品相,持有者定未深研功法。但以防他熟记口诀,必须尽快铲除,以绝后患,否则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未时,白岩岛。
百名衙役身着黑衣,手持朴刀、弓箭,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渔村。王头站在村外山坡上,望着村中炊烟袅袅,眼中毫无怜悯。他抬手一挥,衙役们如饿狼般冲入村中,一场惨烈的屠杀就此开始。
李天守在陈顺安家中,忽闻村外传来惨叫声,心中一惊,忙冲出院子。只见一名衙役举刀砍向正在晒渔网的张老栓,张老栓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李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要跑回屋中,却被一名衙役拦住。
“里正,县尊大人有令,白岩岛之人,一个不留!”衙役狞笑着,朴刀直刺李天胸口。
李天瞪大双眼,口中喃喃道:“造孽啊……”话音未落,朴刀已穿透他的胸膛。他倒在地上,目光望向陈顺安的院门,似在惋惜,又似在控诉——若不是那本功法,若不是陈顺安,这村子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申时,屠杀已近尾声。
王头站在村中的晒渔场上,脚下踩着满地血水,手中握着沾血的朴刀。衙役们正四处搜查,确认是否有漏网之鱼。王头望向陈顺安的院落,冷声道:“派人守在此地,陈顺安若回来,立刻禀报!我倒要看看,这藏了修仙功法的老儿,究竟有何本事!”
一名衙役躬身应道:“是!”
大魏四零四年,秋,朔风渐紧。
星月海的晨雾尚未散尽,陈顺安已立在渔船甲板之上。他抬手抚过鬓角,触到的不再是往日糙硬的白发,竟是些乌润的发茬——自昨日以两点天地精华晋入练气三层,这具六旬老朽之躯便似被潮水涤去岁月痕迹,脸上深纹渐淡,腰背挺得笔直,连往日浑浊的眼眸,都亮得能映出海面碎光。
“主人,您这模样,要是被村民见了,定要围着问个不停。”楠木儿蹲在他肩头,三寸高的身子泛着淡蓝微光,传音中带着担忧。
陈顺安望着渔村远去的轮廓,眉头微蹙:“正是怕这般惊扰,才趁天未亮出海。待日落再回,只说今日渔获颇丰,耽搁了时辰便是。”
他本计划早些捕鱼,再寻处僻静海域修炼《碧波水诀》,谁知楠木儿感知到十里外有大群铁头斑聚集。那铁头斑力大凶猛,寻常渔民难捕,陈顺安借着楠木儿的“水域感知”,撒网三次便满载而归,船舱堆得冒尖。
将鱼获妥帖收好后,他想起《碧波水诀》中“借海流引气”的要诀,便驾船往卧牛礁方向而去——那里暗流涌动,水灵之气尤为充沛。
船至卧牛礁附近,陈顺安盘膝坐于甲板,脑海中浮现出泛黄的《碧波水诀》绢册。海风微动,“坎元引气入丹田”的小篆口诀清淅浮现。他依着口诀结印,左手按右手背抵于丹田,鼻吸四息、呼六息,引海中清寒灵气入体。
海面灵气顺着经脉游走,过三关、通尺泽,指尖凝出的露珠坠在甲板上,与浪声相和。这般沉浸修炼,陈顺安竟忘了时辰。
待他睁开眼时,天边已染墨色,唯有星月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坏了!竟练了这么久!”
陈顺安急忙收敛心神,撑船返航。海面风平浪静,渔船行得飞快,可他心中却莫名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约莫一个时辰后,渔村的码头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往日此时,码头该有归航渔民的谈笑声,孩童在岸边追逐打闹,可今日却一片死寂,连一盏渔火都没有。
陈顺安的心沉了下去,他加快船速,将船稳稳停在码头边。刚踏上岸,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顺着海风飘来,混杂着雨水的腥甜——不知何时,天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顺安皱紧眉头,脚下步子加快,朝着村中走去。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泛着冷光,他走了几步,脚下忽然一滑,低头看去,竟是一滩尚未被雨水冲散的血水。那血水顺着石板缝蜿蜒流淌,象是一条狰狞的红蛇,朝着村子深处延伸。
“李天兄?三嫂?”陈顺安高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村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拔腿便往自家院落跑去——这是回村最近的路。柴门依旧虚掩着,可往日里院中的渔网、渔具,此刻竟散落一地,沾着泥污与血迹。
陈顺安推开门,堂屋的木门“吱呀”一声作响,屋内一片狼借——桌子被掀翻,椅子倒在地上,墙角的米缸也翻了,米粒撒了一地。他的目光骤然落在桌下,那原本藏着木匣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木匣?《碧波水诀》?”陈顺安冲过去,双手在地上摸索,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石板与散落的米粒。
陈顺安心头剧震,猛地想起今日出海前的顾虑,想起自己年轻的面容,想起那本修仙功法……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流寇!定是他们还有同伴前来查找功法,才引来这般祸事!”
陈顺安跟跄着起身,冲出院子,朝着村中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