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夜尸殇(1 / 1)

雨势愈急,如天河倾泄,打湿了陈顺安的发衫,更模糊了他的视线。

陈顺安跟跄奔过村落,家家户户院门洞开,内外皆是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村东张阿翠家,柴门已碎如齑粉,院中海网浸透黑血,瘫在泥泞里。

三嫂张阿翠倒在门坎边,双目圆睁,嘴角犹凝未竟之言。

往日里,她总爱叉腰立在院首,嗑着瓜子笑骂他“老绝户”;可去年他风寒卧榻时,却是她端来一碗热姜汤,暖意透骨。

此刻她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粗布衣裳被血浸透,那支常用来剥瓜子的银簪,坠在血泊中,簪头还缠着几缕发丝。

“三嫂……”陈顺安蹲下身,颤掌欲合她双目,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寒。

他忆起三嫂总念叨要让柱子搬去他老屋,实则是惦记他那几分薄产;可每逢他出海归航,总听得院墙那头传来一声:“顺安伯,来碗热粥?”这般鲜活的人,转瞬便成了冰冷尸身。

前行数步,便是里正李天家。李天素性淳厚,凡事皆为村民筹谋。

去年渔税苛重,渔民们怒而欲赴县衙说理,是他拦着,怕众人吃亏受辱;当年陈顺安之子遭海妖掳走,亦是他牵头,率村民驾舟出海搜寻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此刻李家院门大开,堂内灯火早已熄灭。

李天倒在正堂中央,胸口插着一柄朴刀,刀柄上赫然刻着县衙衙役的印记。

他手向前伸,似要抓住什么,身旁散落着一册帐簿——正是他近日整理的村户名册,上面还记着谁家该缴渔税、谁家稚子该入蒙学。

“李天兄!”陈顺安跪倒在地,泪混着雨水滚落。前几日出海时,李天还在村口叮嘱:“近日海面不太平,早些回航。”

如今,这声叮嘱竟成永诀。

正堂侧门虚掩,陈顺安推门而入,见李程倒在书桌旁。李程是村中唯一童生,性子文弱,常捧书卷坐于院中古槐下诵读。

前日他从白沙集购得《星月海志异》,李程还跑来借阅,说要寻些写诗的灵感;他还说今年要赴院试,若得中秀才,便回村办学堂,教村里稚子识文断字。

此刻李程胸口被刺穿,手中仍紧攥一支毛笔,笔尖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黑痕,纸上是半首未竟的诗:“潮来吞晓色,波去卷残星……”

“小程……”陈顺安声音哽咽,伸手为他合眼,却见李程手指微颤,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只呕出一口鲜血,再无声息。

村西大柱家,惨状更甚。大柱憨厚力壮,能扛着渔网奔三里地,每逢陈顺安修船,他总主动来帮衬:“安伯年纪大了,我来搭把手。”

此刻大柱倒在院中磨盘旁,头颅已失,滚落在磨盘边;他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稚子,蜷缩在墙角,身上刀伤密布,稚子的哭声早已停歇,小小的身躯冰凉如铁。

院中铁锅犹冒热气,锅里的石斑鱼——那是昨日张大伯所赠——此刻洒了一地,混着血水,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大柱……”陈顺安心口似被无形巨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他忆起大柱总说要跟着他出海捕鱼,要让妻儿过上安稳日子;想起大柱成婚那日,拉着他喝了三大碗酒,说:“安伯,往后我便是你的半个儿子。”

可如今,这半个儿子,却成了残缺不全的尸骸。

村里其馀人,亦未能幸免。铁蛋倒在自家破屋门口,他还盼着托三嫂说媒,娶王寡妇为妻;

王寡妇倒在院井边,守寡多年,却总帮村中孤寡缝补衣裳;还有张老栓、刘阿婆、赵二郎……往日鲜活的面孔,此刻皆成了冰冷尸身,散落在村落各处。

雨势更猛,冲刷着逝者的脸庞,雷声裹挟闪电,似在天地间恸哭。

陈顺安跟跄行于村中,每一次闪电,都让满地血水愈发刺目。

他忆起往日村落的热闹:清晨渔民驾舟出海,岸边传来妻儿的叮嘱;傍晚归航时,码头人声鼎沸,众人眩耀着当日渔获;逢年过节,村民聚在晒渔场,摆开鱼宴,唱着渔歌……可如今,这些景象皆成泡影,只剩断壁残垣与满地血腥。

“是我!

是我害了你们!”

陈顺安望着满地尸骸与零星官刀,陡然明白——不是流寇,是官差!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想起藏在木匣中的《碧波水诀》,想起自己为掩年轻面容而早出晚归,想起前日在海上修炼误了时辰……若不是这功法,若不是他晚归,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悲痛欲绝间,陈顺安强撑身躯,寻来锄头铁锹,在村后山坡掘了一个大坑。

他将村民尸身一一抬去掩埋,每抬一具,便在心中默念其名,过往相处的点滴如刀割心——三嫂的姜汤、李天的叮嘱、李程的诗、大柱的帮衬……

待掩埋完毕,天边已泛鱼肚白。陈顺安返回老屋,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与脚步声——竟是雨夜搜寻无果、去而复返的官兵!那为首的王头,屠村后未寻见陈顺安,便私自撤离避雨,只上报“驻守待命”,清晨又率数十衙役折返查探。

“主人,有人!”楠木儿从陈顺安肩头跃出,周身蓝光暴涨,灵气骤凝。

陈顺安眼中燃起滔天恨意,攥紧双拳,低声道:“楠木儿,今日便先收些利息!待查明真相,此仇必报!”

官兵渐近,为首者正是王头。

他身着皂隶公服,腰悬朴刀,脸上带着狰狞笑意,高声喝道:“那老东西定是回来了!寻见便就地诛杀,若有反抗,定要挫骨扬灰!”

待衙役大队渐近,楠木儿骤然催动“兴风作浪”之能。漫天雨丝骤凝,化作数道水桶粗的水鞭,裹挟着雷霆之势抽向人群。

“啪”的一声巨响,水鞭砸落地面,泥水飞溅三尺,两名衙役躲闪不及,被水鞭正着,骨骼碎裂之声清淅入耳,惨叫着倒地,鲜血混着雨水汩汩涌出。

尔敢!”王头目光扫过,见陈顺安肩头立着一尊三寸木人,却未察其容貌已褪尽老态,惊怒交加,挥刀便要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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