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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恶事(1 / 1)

皇帝没有给这些来给他找麻烦的臣子再开口的机会,生怕扰了自己清静,径直用话把所有人的嘴堵了回去。阶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伏在地上轻易不敢起身,直到位列最前的几位重臣缓缓直起腰身,馀者才依次俯身后退。

为首那几位眉峰紧蹙,眼波流转间尽是复杂难明的情绪。他们最是清楚这位陛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再多言亦是徒劳,无奈,只得齐齐躬身行礼告退。

“陛下齐天,臣等告退。”

众人退去,太极殿霎时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道韵缭绕的模样。皇帝起身,侍立一旁的内侍徐然忙不迭上前,垂首敛目地伸手去迎。

“主子。”

“朕的百官,朕的都察院,一群人跑到我面前来居然只是为了告一个小娃娃的状,也真是不怕天下人耻笑。”皇帝言语上有怒气,神情却依旧平静无波。

徐然躬身应和:“大人们想也是为了案子。”

“罢了。”皇帝指尖掠过案上青玉镇纸,“是不是为了案子他们自己清楚,既然他们喜欢和晋国公斗,便让他们斗去。派人给明纪传个话,叫他把脑子放清醒点,别被人当了枪使。”

“是,老奴明白。”

徐然做了四十多年的太监,跟着皇帝的时间比他孝顺他亲爹的时间还长,皇帝的心思在他这儿,就算不能完全琢磨透,但总也要自己揣摩出八九分深浅。有些事,无需点透,他也要知道该怎么做、做到什么分寸。否则离皇帝越近,这刀离人脖子就越近。

伴君如伴虎!

这五个字可不是说着听的,那是世世代代的臣子用无数鲜血总结出来的教训。

此时的白让尘还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卷入朝堂的暗流。国公府内,他与时赢两人还在僵持,对于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自然比平常多了几分谨小慎微。

“说说吧,你口中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又和我白家有何干系。”白让尘话音刚落,便见时赢的目光扫过自己身后的风愠几人,神色间带着几分顾虑。他当即会意,转头对风愠吩咐道:“风愠,带着她们去伙房等我,记得叫王大厨把鱼处理好。”

一声娇嗔,听着更多却是对他的担心,白让尘当然也清楚,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风愠极不情愿。时赢在她眼里是极度危险的,刚刚那一瞬,她几乎没忍住出手杀了此人。可她终究还是拗不过白让尘,只是临走前狠狠地瞥了时赢一眼。随后,先前那枚果核又飞了回来,直取时赢面门。时赢伸手去挡,果核却在触及他掌风前倏然碎裂。风愠留了分寸,未伤他分毫,这番敲打却已足够凌厉。几个跟在风愠身后的小丫鬟也叉着腰离去,一个个翘着嘴神气极了,象是在说:“知道我们风愠姐姐的厉害了吧。”

白让尘望着她们活泼的背影,唇边漾开宠溺的笑意。这也是他头一回见风愠这丫头如此动怒。不过,风愠能让时赢这家伙知道知道厉害也好,毕竟白家究竟藏了多少高手,就连白让尘自己也不清楚。若时赢胆大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到时候白让尘想救他都来不及。

时赢此刻确实心有馀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世人都知道国公府卧虎藏龙,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竟然也有如此功夫。时赢跌坐在石凳上,端起那盏凉透的茶水猛灌了一口,才勉强稳住心神,随后说道:“白小公爷,这件事关系极大,牵连甚广,其中利害,你当真想清楚了?”

听时赢这般说辞,白让尘又心里泛起了嘀咕。爷爷临走前叮嘱过自己,“万事莫轻,在于克己。”这十几年来,他虽然受尽了天下人的嘲讽,又要随时应对皇帝的监视,但自己时不时还是能出门去找些乐子,日子过得还算舒心。而如今时赢三两言语,总给白让尘一种天下要翻天复地的感觉。究竟要不要听下去?素来果决的他,此刻竟也陷入了两难。

“京城急报——京城急报!”

北斗南柳两国边境,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一骑绝尘直扑中军大帐。。

马蹄未停,那传令兵已滚鞍下马,连甲胄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便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帐:“禀告大将军,京城急报。”大帐中一老人独坐帅位,帐下有十好几位着各色铠甲的将军,老者缓缓开口道:“念。”

“是。”传令兵展开信纸,朗声念道:“内阁携六部各官员,上百人共赴太极殿,请吴庄南罪,请提审小公爷。陛下……未作表态。”

话音未落,大帐内顿时炸开了锅,几位将军个顶个地掩不住怒气,又是咒骂,又话里话外说着要宰了谁,怒气大得似要将这大帐掀翻。

好在有两位将军和其他几人全然不同,他们位列左右首位,不仅没有武夫的粗糙模样,反而一脸清秀,带着些许书生气息,左侧的涂彦之(字荀鹤)面若冠玉,指尖轻轻叩击着剑柄。右侧的谢庄(字希逸)手持折扇,即使在军帐中也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两人面若平湖,目光齐齐投向帅位上的老人。老人挥挥手要过信缄,涂彦之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泉:“义父久不在京,京城里的那些老家伙便又开始动手动脚,看来他们已经忘了当初被黄霸和徐王到处撵的日子了。”

谢庄也收起折扇,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也不知吴庄南那家伙是怎么做事儿的,竟让小尘进了南司那种地方。”

老人没有回应两人,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信纸边缘,不过片刻,那张宣纸便在他手中被捏成了粉末。他轻轻掸去指尖的纸粉。方才厉声道:“够了,给皇帝和内阁写封捷报,即刻送回,就说边境之困已解,白无涯不日便班师回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下众将:“元帅令。”

“是!”

“整军军备。涂彦之,领五千轻骑,亥时出发,走谢阳谷。谢庄,领三千轻骑,走河菜。传令王麟,以王麟为首,领三万人,过平关,吸引南柳主力。明日午时之前,拿下乐平和雁门。”

“遵元帅令!”

帐下众将纷纷拱手遵命,一个比一个表现得气势汹汹,毕竟北斗南柳双方陈兵边境,相持了一年有馀,诸位将军平日里只能在军营里互相切磋,又或是出营狩猎消遣,许久没有上战场,这对争强好胜的将军们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如今终于要动手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手痒难耐,生要在这一仗打出几个大功绩来。

“噗通——”

水花溅起,白让尘当真是被吓到了,吓到鱼竿都掉进了湖水里,他来不及去管飘走的鱼竿,慌张地原地踱步时不断思索着。此刻的他确实后悔了,后悔听了这件事儿。活过两世的他再清楚不过那些人的手段,仅仅知晓这个秘密,就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时赢见白让尘这般反应,眼底的光倏地黯了下去。他唇角牵起一抹苦笑,轻轻摇头——这一局,终究是押错了筹码。偏偏眼前这人,他又动不得分毫。万般无奈,只得将最后一丝希望系于对方唇齿之间,盼他能守住这个不该被窥破的秘密。

然而刚刚时赢那段话里偏偏有让白让尘尤豫不决,且没有将他立马赶出门去的关键——岐山之战。

岐山一战,是白让尘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那种痛,甚至是在他濒死之时都未曾有过的。

那一战,他的父母身死。四国联军千万匹战马掠过,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破碎的战甲,血沁透了的白玉,白无涯只从战场上带回了这两个东西。白让尘已经哭过了,再见到碎甲血玉,已经哭不出来,他只觉得想吐。指甲陷入肉里,血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冲淡。

白让尘回神,眼框已经些许湿润,再回头看向时赢时,他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骇人的凶戾。那并非针对眼前少年,但时赢仍然被这位公子哥突如其来的眼神惊得后退半步。和之前判若两人的白让尘,让时赢不寒而栗,仿佛看到了什么妖鬼出世。

“这件事,”白让尘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斗,“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时赢自己也不确定,他只好回复白让尘道:“除了名单上的那些人,知道此事的人怕是都被灭了口。但昆山牵连甚广,我父亲亦是有众多过命的兄弟,难保此事儿再无人知晓。”

“如此,你便先去查查这些人,我需要更多关于这件事的细节。”白让尘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凶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这件事绝不算完,那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他凝视时赢,一字一句道:“时赢,这件事,很大,稍有不慎,你我,乃至与我们有关联的人恐都将万劫不复,如此,你还要查下去吗?”

时赢看到白让尘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他知道,那不是轻易能装出来的,而经过两人先前的谈话,他也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少年,这个被天下人认为是晋国公府最大的污点,世间最大的纨绔公子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名不副实”。

如此一想,他不再尤豫,单膝下跪拱手道:“我时赢愿誓死查清此事,为先父报仇雪恨。”

两位少年此刻的对视,俱是义无反顾的决绝。白让尘扶起时赢,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廊下忽然传来脚步声——严虞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

“少爷,羽姑娘醒了。”

只一瞬间,时赢身形一晃已隐入暗处。白让尘朝那方向扬声:“若有要事,来此处寻我。”

严虞始终垂首静立亭外,未发一言。白让尘随他疾步穿过回廊,踏入内院厢房时,羽怀夕才堪堪休息好,整个人依旧是无精打采的,看着没有一点生气。

“你好些了吗?”白让尘刚开口,便见羽怀夕身子一软,竟直直朝床下跌去。他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美人稳稳揽入怀中。

“我本就是那要死的人,你为何要救我。”

垂眸望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女子,白让尘纵有千般心绪,终是化作一声轻叹。要是换了别人如此不知好歹,白让尘真是一句话也懒得和他说,三两棒便打将出去。

可这羽怀夕……白让尘总觉得她有什么故事,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将他与这女人联系着,让他莫名好奇羽怀夕的一切,这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如此大的兴趣。

所以,她无论做什么,白让尘都不会在意。

“死?”他轻笑,指尖拂过她散落的鬓发,“死确实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所有的痛苦与麻烦都能靠死来解决。可死之前的那一瞬,痛却是永恒的。”

“好了丫头,我知道我救不了现在的你。但我保住你的命,只是为了让你有后悔的权力。严爷爷,多安排点人在这院子里,好好照顾她。”

说完,白让尘将羽怀夕抱上了床。

“是,少爷。”

严虞应答,一丝复杂难明的神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安顿好羽怀夕,白让尘转往厨房。还未进门便听见叽喳声响,几个丫头正围着看大厨处理白让尘钓的鱼,一边嫌弃血腥,一边又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生怕看的不仔细。

风愠独自倚着廊柱,目光始终追随着白让尘来的方向。

“少爷。”

几个丫头闻声也立马欢喜地跟着叫道:“少爷。”

望着眼前这般岁月静好的光景,白让尘心底再度泛起涟漪,如今的他有了许多牵挂,珍惜,不舍。他在尤豫,尤豫着是不是要赌上这一切美好,去涉那未知的险局?

毕竟此刻收手,舍弃了时赢,万事也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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