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28日 21:30
陆鸢站在公寓门口。
夜风很冷。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走廊的灯坏了一盏，忽明忽灭
门是虚掩的。
从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光线。
她的手摸向腰间配枪。
深吸一口气。
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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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沙发上。
男人穿灰色毛衣，女人穿红色外套。并排坐着，姿势僵硬。
他们的眼睛是活的。充满恐惧的活。
“你来了。“
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一个老人从阴影中走出。六十九岁，头发花白，脊背挺直。深灰色羊毛大衣。
他的眼睛很锐利。
“陆警官。“
陆鸢的枪口对准了他。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棋手。“
“你布置了这一切。“
“是的。“
陆鸢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他们是谁？“她的枪口指向沙发上的两个人。
“沉远。李婉清。“老人走到沙发前，“他们的儿子叫沉时。你应该认识。“
陆鸢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沉时……“
“对。那个和你通便签的人。“老人在沙发扶手上坐下，“他是他们的儿子。现在九岁。住在三条街外的老房子里。“
陆鸢的枪口没有移开。
“你知道便签栏？“
“我造的。“
沉默。
“1985年。“老人说，“我在研究时间物理学。便签栏是第一个原型机。“
“原型机？“
“让信息穿越时间的设备。“他的目光落在厨房的冰箱上，“那个便签栏，是1985年我亲手安装的。它只能传递纸张上的信息，范围有限，但足够了。“
陆鸢的表情没有变化。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老人站起身，走向窗边，“便签不是奇迹。它是工具。我用它来布局。“
“什么布局？“
老人没有回答。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
“陆警官，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陆鸢的手抖了一下。
“什么意思？“
老人转过身，看着她。
“1987年，我在这间公寓的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墙里……那具白骨？“
“不是那具白骨。那是另一个人——后来才被放进去的。“老人的声音变了，“我说的是更早之前。1987年。一具完整的尸体。刚死不久。身份证上写着一个名字——陆鸢。“
“那你发现之后——“
“我把她的遗体带走了。“老人说，“我需要研究。研究为什么一具2027年死亡的尸体会出现在1987年的墙壁里。“
陆鸢的大脑短路了。
“……什么？“
“那具尸体，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老了二十多岁。“
“不可能。“
“根据尸体旁边的物品，她死于2027年。“老人的眼睛直视她，“二十三年后。“
陆鸢的枪口在微微颤斗。
“你在说谎。“
“我没有理由骗你。“
沉默持续了很久。
沙发上的两个人——沉远和李婉清——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所以呢？“陆鸢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想告诉我什么？“
老人走近一步。
“我想告诉你——时间是可以被改变的。“
“怎么改变？“
“不是阻止。是引导。“
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我阻止你的死亡，那具尸体就不会出现在1987年。尸体不出现，我就不会发现时间旅行的秘密。我不发现秘密，就不会造出便签栏。“
“因果链。“陆鸢说。
“是的。环环相扣。“
陆鸢的手指离开了扳机。
但枪口依然指着老人。
“你要杀他们。“她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人，“杀沉时的父母。“
“是的。“
“为什么？“
老人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
“因为沉时必须成为刑警。他必须搬进这间公寓。他必须通过便签和你相遇。“
“只有这样——“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你才会在2027年回到这里。只有这样——时间的循环才能闭合。“
陆鸢的手指重新扣在扳机上。
“我可以现在杀了你。“
“你可以。“老人说，“但这不会改变任何事。“
“为什么？“
老人的笑容有些悲伤。
“因为杀他们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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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没有响。
陆鸢站在原地，盯着老人。
“不是你？那是谁？“
老人没有回答。
他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快到了。“
“什么时间？“
老人走向门口。
“陆警官，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一定能改变。“
他打开门。
“但你可以试试。“
门在他身后关上。
脚步声渐渐消失。
陆鸢握着枪，站在客厅中央。
沙发上的两个人终于抬起头。
“他走了？“沉远的声音沙哑。
陆鸢没有回答。
她看向窗外。
走廊里空无一人。
老人消失了。
她转过身，看着沉远和李婉清。
“你们认识他吗？“
沉远和李婉清对视了一眼。
“认识。“沉远说，“他是我岳父。“
陆鸢的手差点松开枪。
“……什么？“
“程岳。我妻子的父亲。“沉远的声音很低，“他失踪了十七年。今天突然出现，把我们绑在这里。“
陆鸢看向李婉清。
“他是你父亲？“
李婉清点头。眼睛红肿，象是哭过很久。
“他说……他说今晚会有人来杀我们。他说他没有办法阻止。他只能——“
她的声音断了。
“他只能什么？“
“他只能让你来见证。“
陆鸢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程岳。棋手。便签栏的发明者。失踪十七年。
今晚有人会来杀沉远和李婉清。
程岳知道，但他没有阻止。
他只是让陆鸢来“见证“。
为什么？
“他还说了什么？“陆鸢问。
沉远和李婉清又对视了一眼。
“他说——“沉远的声音很轻，“他说凶手会在23:50到达。“
陆鸢看了一眼手表。
22:47。
还有一个小时。
“他说凶手是谁吗？“
沉默。
“说。“
沉远闭上眼睛。
“他说……他说凶手是你。“
陆鸢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枪从她手里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凶手是她。
杀死沉时父母的人——是她。
她会在2027年回到这里，杀死面前这两个人。然后死在这间公寓里，尸体穿越回1987年。
这就是程岳说的“因果链“。
这就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不……“她的声音沙哑，象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这不可能……“
沉远和李婉清看着她。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
只有某种奇怪的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即将到来的一切。
“陆警官。“沉远的声音很轻，“我们不怪你。“
陆鸢的眼框湿了。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程岳告诉过我们。“李婉清说，“你是被人控制的。不是你的本意。“
“什么控制？被谁控制？“
沉默。
他们不知道。
陆鸢弯腰捡起枪，手还在发抖。
“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她的声音很低，“我不会杀你们。“
沉远苦笑了一下。
“也许你可以试试。“
也许。
这是他们唯一能给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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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28日 23:58
沉时疯狂地在便签上写字。
“陆鸢，”
“今天是11月28日。二十年前的今天，我的父母死在这间公寓里。”
“如果你去了——求你告诉我你没事。”
他把便签塞进栏里。
00:00。
便签上的字迹晕染。三秒后，新内容出现。
不是陆鸢的字迹。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笔迹。潦草，凌乱，象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墨迹有些晕开，象是落了泪水。
“沉时，”
“我是你父亲。”
“便签栏的秘密——在墙里。”
“凿开它，你会找到答案。”
“陆鸢没事。但她会在2027年死在这里。”
“除非你阻止它。”
“求你——救她。”
“——沉远””
沉时握着便签，整个人僵住了。
这是父亲的字迹。
那种横平竖直、撇捺有力的笔迹——老刑警特有的工整。
父亲在临死前三分钟，给他留了一张便签。
一张跨越二十年的遗言。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墙。
他住在这间公寓三个月了。从来没注意过这面墙有什么特别。
他敲了敲。
咚——咚——
空洞的回声。
他找到锤子，开始凿墙。
三下之后，墙皮脱落。露出后面的空腔。
一个金属盒子。不锈钢材质，四位数字锁。
他输入：1-1-2-8
十一月二十八日。
咔嗒——
锁开了。
里面是一叠文档，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颜色有些褪色。三个人并肩站在江城大学校门前。
一个老人，六十多岁。
一个中年男人——年轻时的父亲。
还有一个女人。二十多岁，五官清秀。
他认得这张脸。
是陆鸢。
但这不可能。
照片背面有字：
“1987年，第一次见面。”
“左起：程岳，沉远，陆鸢。”
陆鸢，2004年24岁。
1987年，她才7岁。
怎么可能以二十多岁的样子出现在照片里？
除非——
“你好，沉时。“
声音从身后传来。
沉时猛地转身。
一个老人站在门口。八十九岁，白发苍苍，脊背依然挺直。
和照片里的那个人完全一致。只是老了二十年。
“我等这一刻，等了三十七年。“
沉时的手摸向腰间配枪。
“程岳。“
“是的。“老人走进来，“我等了三十七年，就是为了见你这一面。“
沉时的枪指着他。
“你是我外公。“他的声音很冷，“但你杀了我父母。“
“我没有。“
“那是谁？“
老人的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
“是陆鸢。“
沉时的手停住了。
“……什么？“
“2027年的陆鸢。“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她会回到2004年。她会杀死你的父母。然后她会死在这里，尸体穿越回1987年。“
“你在胡说。“
“我没有。“老人转过身，看着他，“你手里的照片就是证据。1987年，二十岁出头的陆鸢出现在江城。她当时已经穿越了。“
沉时看着照片。
照片里的陆鸢，确实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时间的循环就是这样。“老人说，“因和果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开始，哪个是结束。“
沉时的枪口没有放下。
“你说陆鸢杀了我父母。证据呢？“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
“你父亲临死前写的。不是给你的那张。是给我的。“
沉时接过便签。
父亲的字迹：
“程岳，”
“是她。穿越回来的那个陆鸢。”
“但不是她的错。她身不由己。”
“我没办法躲开。因果链已经形成。”
“如果我躲开，沉时就不会成为刑警。如果他不成为刑警，就不会搬进这间公寓。如果他不搬进来——”
“陆鸢就救不了。”
“所以我选择接受这个结局。”
“告诉沉时——不要恨她。找到真正的棋手。”
“——沉远”
沉时握着便签，手在发抖。
“父亲……知道自己会死？“
“他知道。“老人的声音很低，“他选择接受。“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陆鸢。为了打破这个循环的可能性。“
沉时看着便签上的字迹。
父亲的字。一笔一划，和小时候教他写字时一样。
“他说陆鸢身不由己。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沉默了很久。
“这个问题，我追查了三十七年。“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人在操纵这一切。有人比我更早掌握了时间的秘密。有人在下一盘我看不懂的棋。“
他顿了顿。
“我自以为是棋手。但也许——我也只是一颗棋子。“
他向门口走去。
“等等。“沉时说。
老人停下脚步。
“你是我外公。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老人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转过身。
“因为我想救我的女儿。“
“但她已经死了。“
“在这条时间在线，是的。“老人的眼睛里有一种很深的悲伤，“但也许——在另一条在线——她还活着。“
他走出门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
沉时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张照片和两张便签。
1987年的程岳、沉远、陆鸢三人并肩而立。
一盘尚未结束的棋局。
而他，从一开始就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但棋子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沉时看向冰箱上的便签栏。
父亲说：救她。
他会的。
不管要用多少时间，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会找到打破循环的方法。
窗外，东方的天际开始发白。
新的一天。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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