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公堂院子里，水正在铁锅内“咕嘟咕嘟”沸腾，水汽搭配红茶的醇厚香气，沾湿了青砖上的苔痕。
石桌旁，杨旭正低头搓揉由木薯淀粉、红糖、水、盐制作成的小丸子，俗称珍珠。
杨旭的计划很清淅。
杂货铺必须集成，改造成唐人街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大型超市。
这个年代，纽约虽有了超市雏形，但在旧金山，尤其是在华人圈里，这绝对是新的商业模式。
更何况，他手里还攥着“长效驱蚊凝胶”这张王牌。
这东西只要放出去，就是吸引客流的神器。
而那家油污满地的餐厅，则要打造成两层楼的高端广式茶楼。
他要利用现代餐饮的营销模式，搞品牌化、连锁化，让餐厅成为唐人街乃至整个旧金山的名片
之所以先动这两个产业，是因为它们具备传承潜力，有机会做成百年老店。
至于洗衣馆，缺乏品牌附加值，只能等后续的资金到位后，再进行升级改造。
不过，广式餐饮在唐人街并不新颖，想要脱颖而出，必须有噱头。
眼前正在制作的珍珠奶茶，就是餐饮店前期的镇店之宝。
“先生。”
清脆又带着几分怯懦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杨旭转过头，是小彩，她身旁还拉着那天跟她一起跪下的小娘，朱朱。
“你们的病都治好了？”
小彩连忙点头：“我和朱朱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肉伤。”
“那就好。”
杨旭应了句，又转回头去继续手上的活。
朱朱在旁边轻轻推了推小彩的手臂，示意她快点开口。
小彩抿了抿唇，鼓起勇气：
“先生，您……您有换洗衣物吗？或者，屋里需要打扫吗？”
“用不着。”
“你们要是真闲着没事做，就过来帮我搓珍珠。”
珍珠？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在她们贫瘠的认知里，“珍珠”是富家太太戴在脖子上、缀在衣领上的昂贵饰品。
那种东西……是用手搓出来的？
两人怀着满腹的疑惑，怯生生凑到石桌前。
小彩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盘子里黑色的丸子，又飞快缩了回来。
“杨先生，这……这黑乎乎的东西就是珍珠吗？”
“可我听说，珍珠不都是白色的吗？”
杨旭搓丸子的手停住了。
小彩的命太苦，可能连一杯糖水都视若珍宝，又怎会见过真正的珍珠。
改天赚了钱，得给她们买件象样的小礼物。
“来，我教你们。”
杨旭耐心教两人如何揪面团，如何控制力道，如何将小丸子搓得又圆又光滑。
随后，又拿起两个大号的搪瓷杯，将煮好的红茶汤用纱网过滤，在两个杯子之间来回倾倒。
滚烫的茶汤在空中拉出长长的棕红色弧线，与空气充分接触，茶香愈发浓郁。
这个反复拉茶的动作，便是后世港式奶茶的灵魂。
很快，煮好的“珍珠”被捞出，过了几遍凉水，变得q弹劲道。
杨旭将珍珠分装在两个玻璃杯底，倒入拉好的奶茶，最后从保温箱里，夹出几块冰块放进去。
一杯散发浓郁奶香，还带着凉意的拉丝珍珠奶茶，就呈现在三人面前。
“这就是……珍珠奶茶吗？”小彩看着杯子内的饮品，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好香的奶味。”
朱朱也在一旁附和：“闻着就甜。”
杨旭把杯子推到她们面前：“光闻有什么用，尝尝看。”
小彩和朱朱连连摆手后退。
“不行不行！先生，这东西太贵重了，是您亲手做的，我们……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喝。”
“小彩，朱朱，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
杨旭表情逐渐严肃。
“在我这里，别把自己当下人看。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给你们安排别的活计了。”
小彩一听，瞬间慌了，生怕自己刚得到的安稳生活就此失去。
“先生千万别！我喝！我这就喝！”
她慌忙捧起玻璃杯凑到唇边，轻轻抿了口，咂了咂嘴，觉得味道不错，又试探着喝了大半杯，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香甜的奶茶混着温热软糯的珍珠滑入口中。
小彩身体随之颤动，眼神骤然亮起来，漾着几分孩子气的满足。
“恩……”
“好好喝！”
再睁眼时，里面已蒙上一层水雾，“先生，这是小彩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朱朱也跟着喝了一口，同样是满脸的惊喜与陶醉。
小彩小口喝着，视线却一直落在杨旭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眼框渐渐湿润。
她想起难产的娘，想起为了给病死的爹买棺材，把自己卖到书院，想起那些肮脏的客人，想起王妈的打骂，想起生病时只能躺在木板上等死……
那样的日子，是看不到头的泥沼。
可现在，这个男人，撕了卖身契，给她治病，让她活得象个人。
甚至，还会亲手给她做这样好喝的“珍珠奶茶”。
这在小彩看来无比珍贵的恩赐，或许只是杨旭随手而为的一件小事。
可就是这件小事，却比小彩过去十年里得到的所有东西加起来，还要珍贵，还要温暖。
小彩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报答杨旭的恩情。
“我操，什么味道这么香？”
陈黑仔咋咋呼呼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杨旭指了指桌上剩下那杯：“正好你来了，尝尝我新研发的珍珠奶茶。”
“珍珠奶茶？”陈黑仔瞪圆了眼睛，“阿旭，珍珠那么贵重的东西，你拿来做奶茶？而且还是黑珍珠！你咋想的，钱很多啊？”
“这个珍珠不值钱，你先喝了再说。”
陈黑仔半信半疑拿起杯子，猛猛呲溜。
“恩！不错！”他咂咂嘴，“又甜又滑，还有嚼头，这玩意要是拿出去卖，那些小娘们不得抢疯了？”
杨旭笑了：“你们喝归喝，可千万别到处乱说。这可是餐厅的秘密武器。”
陈黑仔一口气将剩下的奶茶喝完，满足地打了个嗝。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门口来了个日本商会的人，说是要找你谈合作，叫什么……林文博。”
“看着人模狗样的，听说是个汉奸，现在被十几个兄弟堵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