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商会内。
梅川库用手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杯跳动。
“莫大的耻辱！”
“五个帝国培养的精英，竟然连一个支那人都解决不了！”
角落里，那个逃回来的瘦子吓得浑身哆嗦，用日语颤声汇报：“会长，我怀疑……我怀疑是那个厉飞羽出的手。我听说，杨旭之前能收回三个场子，背后就有这个神秘人的影子。”
“厉飞羽？”梅川库的怒火稍敛，换上了几分凝重。
“我听说过这人。”副会长渡边雄接过话头，手指在桌面轻敲，“手段狠辣，神出鬼没。旧金山警察发了通辑令，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摸到。”
渡边雄的视线，随即投向了旁边始终面无表情的林文博。
渡边雄安排女婿去办这件脏活，既是测试其忠诚度，也是为了施加压力，好让他早日与惠子诞下子嗣。
如今任务失败，虽未怀疑到林文博头上，可自己女婿办事不力，终究让老丈人在商会里颜面无光。
“文博君，从今日起，你潜入唐人街。”
“明面上，你代表商会与各堂口洽谈生意。暗地里，给我查清楚那个厉飞羽的真实身份。”
林文博的身体微不可察晃了晃。
回唐人街？
若是回去，岂不是要日日夜夜面对云锦？
“岳父大人，”林文博斟酌着开口，“眼下帝国正与中国开战，我的身份进入唐人街，恐怕会……多有不便。”
“八嘎！”渡边雄呵斥，“名义上是唐人街，可那还是白人的地盘！我就不信，那些见利忘义的支那人，会对你的美元视而不见！”
“况且唐人街堂口如此之多，内斗不休，各自为政。我就不信他们能团结到不与大日本帝国做生意！”
渡边雄的话，像把尖刀，扎进林文博心里。
无法反驳。
因为这就是事实。
为了能留在这里，为了能给祖国获取更多情报，林文博别无选择。
他低下头，深深鞠躬。
“嗨！”
“我必将完成任务，不负岳父大人的期望。”
……
与此同时，唐人街的致公堂内，一场风暴正在蕴酿。
杨旭站在堂口中央，面对着几十号刚丢了饭碗的兄弟。
因为他关闭了致公堂名下所有烟馆、赌档。
所谓新时代青年的思想，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赌、毒。
而杨旭，就拿这烟馆和赌档，作为改革的第一刀。
但改革来得太快，太猛，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之前赌档看场子的壮汉按捺不住，站了出来，满脸涨红道。
“杨哥！我刚把钱捐出去，你现在就把场子关了，这不是断兄弟们生路吗？”
“对啊！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改革也不是这么个改法啊！”
附和声此起彼伏。
杨旭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断你们生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卖的大烟，害的是谁？是我们自己的同胞！”
“我亲眼看到有人为了抽一口，卖儿卖女卖老婆！”
“甚至抽到骨瘦如柴，走路歪歪扭扭，跟没有脊椎骨的烂泥鳅似的！”
“你们看白人，再看自己！就这副天天抽大烟变成的瘦身子骨，怎么跟人家斗？”
这番话，让原本嘈杂的堂口安静下来。
许多人羞愧低下了头。
有人喉结滚动，想反驳，却被那“对不起同胞”的诘问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杨旭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开口，矛头直指赌档。
“再说赌！要是能赚白人的钱，我杨旭二话不说，带头开！可你们看看，进出赌档的，都是自己人！”
“张三赢了李四的钱，明天王五又把张三的钱赢走。到头来，钱就在穷人堆里打转！”
“就说码头小虎，是不是下午领到钱，晚上拿去赌，第二天就去吃烂土豆？”
“吃过一天叉烧吗？吃过一天烧鹅吗？”
堂下的人被杨旭说的无法反驳，也不好意思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赌博害人！
先前那个壮汉，颓然问道：“杨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杨旭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给你们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
“现在你们只需要帮我做件事，制造谣言。”
“每天工钱，三毛钱。”
制造谣言？
众人面面相觑，满腹疑窦。
但相比之前提心吊胆看场子，现在动动嘴皮子，喝喝茶，就能赚到三毛钱，虽说不多，但也足够果腹。
这活计，听起来倒是不错。
“杨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于是，在杨旭的授意下，几百个无所事事的马仔，化身成唐人街早期的‘朝阳区群众’，开始在各个角落散播消息。
茶楼里。
“听说了吗？咱们唐人街要开个什么‘超市’？据说日用品种类比杂货铺还多，价格也低廉。”
“真的假的？开在哪？”
“谁知道……神神秘秘的。”
街角巷尾。
“我三舅家的表哥的老婆的妹妹的邻居说，那超市里有种驱蚊凝膏，抹在身上，蚊子见了都得绕道飞！”
“凝膏是什么东西？有那么神奇？”
“谁说不是呢！就等着它开张，买来试试！”
一时间，关于“超市”和“驱蚊凝膏”的流言，传遍了唐人街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好奇，这前所未闻的超市究竟是什么模样，又会开在哪里。
这就是杨旭想要的效果。
通过人为制造信息真空，利用人的好奇心和从众心理，在产品正式面世前，将期待值拉到最高。
这是最低价的gg费，也是病毒式营销。
……
致公堂名下的一家餐厅内。
杨旭刚踏进门，油烟混杂汗臭的浓烈气味就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眉峰骤然拧紧。
地面上是黏腻的黑色油污，踩上去甚至会打滑。
墙壁被熏得发黄，挂着几幅早已看不清画面的年画。
食客们挤在油腻桌子旁，高声谈笑，划拳猜令，嘈杂得象个菜市场。
杨旭来到后厨，这更是重灾区。
灶台上，糊痂结块粘在砖缝里，厨师光着膀子，随着颠勺的摆动，汗水都溅射到锅里。
砧板更是生肉熟食混在一起，几只苍蝇在上面悠闲散步，跟逛后花园似的。
作为21世纪享受过精致餐饮的人，杨旭几乎是生理性地感到了不适与恶心。
这哪里是餐厅，分明是病毒培养间。
他强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开始打量这个空间。
这铺子是租的白人房产，面积不小，地下足有100平米，挑高目测超过6米。
这么好的层高，只做一层，简直是暴殄天物。
杨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后世那些窗明几净、装修雅致的现代餐厅模样。
决心已定。
“今天开始，这店关了，准备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