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先去找了陈师爷,讲述整个宏伟的蓝图,但陈师爷这种精打细算的守财奴,自然连半个铜板都不肯掏。
无可奈何,他只好去找或许有钱,也更好画饼的人。
……
夜晚,陈黑仔正看着成人杂志,准备来场说导就导的旅行,毕竟杨旭关了书院,去别人的场子,这个身份会引来不少麻烦。
就在这时——“咚咚”房门被敲响。
陈黑仔吓得激灵,连忙收起图册,呵斥道:“谁啊!这么晚了!”
“黑仔哥,是我啊,杨旭,带点酒来找你解解乏。”
“你……你等会,我收拾收拾。”
许久,陈黑仔打开房门,迎了杨旭进门。
两人初期仅仅是推杯换盏,哥俩好地聊家长里短,待酒过三巡,杨旭才缓缓开口
“黑仔哥,你听没听说过‘天使投资人’这个词?”
“天屎投掷人?”
“阿旭,你想拿屎砸谁的头?我安排马仔去,这事用不着你出马。”
杨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文化代沟,比金门大桥的跨度还大。
他决定放弃那些商学院的套路,用最直接的方式沟通。
“这么说吧,我有个能赚大钱的计划,现在缺激活资金。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合伙人,投钱进去,等将来赚了,我再给你一次性红利。”
陈黑仔总算听懂了,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看向杨旭。
“我当是什么事呢!”
“借钱就直说嘛!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真是烦你们这些读书人!”
“黑仔哥,这叫投资,跟借钱是两码事。借钱是人情,投资是生意。”
“我跟你倔不过,也说不过你。”陈黑仔摆摆手,神态却变得异常认真,“但你是我陈黑仔过命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身上还有六百多块,是这些年打打杀杀,攒下的全部家当。”
“你全拿去,不够我再想办法。自家兄弟,不用提什么利息。”
六百多美元。
在这时代,这笔钱足够在唐人街买下一栋小楼。
陈黑仔把自己的全部身家,眼都不眨就交给了杨旭。
这份信任,太沉重。
“黑仔哥,我说了这是生意,不是借钱。亲兄弟,明算帐。咱们得按规矩来。”
“你投资六百块,我保证,一年之内,回馈你这个数。”
杨旭伸出两根手指。
陈黑仔看了眼,有些不乐意。
“二十块?阿旭,你把我陈黑仔当什么人?就为了二十块利息,你还跟我算得这么清?”
“你想什么呢?我杨旭在你心里就这点格局?”
“我指的是两百块。本金加利息,到时候给你八百块!”
“八百?”这下轮到陈黑仔发懵了。
他虽算术不好,但也知道六百变八百是什么概念。这利息,比放高利贷还高。
“不行不行!”他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放贷给兄弟?这传出去,我陈黑仔还怎么在唐人街立足?”
“既然是兄弟,哪有让兄弟出钱出力,却不给兄弟尝到甜头的道理?”杨旭的态度同样坚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按我说的办。这钱,是你投资我杨旭,不是借给我杨旭。”
陈黑仔用手指着杨旭,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重重点头。
“好!好!好!”
“就冲你这句话,八百就八百!”
“这笔钱,就算打了水漂,我陈黑仔也认,绝不会找你要回分毫!”
“对了兄弟,我想问问,你想教小娘什么取悦人的招式?”
杨旭用诧异眼神望向陈黑仔,想看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谁跟你说我要让同胞做服务?”
“那你又装修,又培训,意义在哪里?”
杨旭叹了口气,淡然道:“听说过迎宾?”
“我只说过教她们基础英文和社交礼仪,可没说过继续让她们再干这行当。”
陈黑仔思维完全跟不上,他的认知里,这些小娘除了出卖肉体这条路,还能有什么出路?
“那……姑娘们不做这些,谁来做?”
杨旭继续解答:“为什么要让我们同胞去服务洋人?他们是比我们高贵?”
“为什么不让洋人去服务我们?而我们小娘只需做好迎宾?”
陈黑仔听闻,直接激动起来。
“不是兄弟……你疯啦?在唐人街,让洋人服务我们?”
杨旭有点懒得解释了,但看在投资人的份上,还是决定说的详细点。
“黑仔哥,你在唐人街待这么久,难道不清楚美国人眼里,我们华人是‘黄皮劣等’,黑人是‘黑奴后裔’,墨西哥人是‘偷渡来的穷鬼’,连那些菲律宾、越南来的亚裔,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可以随便打发的苦力。”
“所以我要找同样身世可怜,愿意做这行的,黑人、墨西哥甚至爱尔兰人来服务。况且小鬼子没女的?猴子没女的?”
陈黑仔脸上浮现“我懂的”的表情,不断用手指着杨旭。
“阿旭!你真他妈是天才!这样我们书院,不就是南北大杂烩了?”
“你们文化人有句话,叫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胜过不读书!”
“??”
……
第二日清晨,杨旭成了唐人街最忙碌的人。
陈黑仔的六百多块钱,还没捂热,就飞向唐人街的木匠、油漆匠、裁缝手里。
装修方案只有一个内核思想,就是把破破烂烂的书院,改造成古色古香的“皇宫”。
势必要让每个走进这里的男人,都产生自己是皇帝的错觉。
材料和资金有限,造不出现代式的欧式宫殿。
由于杨旭没见过真正的皇宫,不能想当然的就去做。
只能动用关系找些‘无根’的辫子老头,让他们给木匠说出大概的皇宫装饰。
搞定装修,接下来就是找闺秀教头。
可去哪里找这样的老师?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尤其是女性,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谁愿意为了三瓜两枣,把自己跟“妓女教习”这种名头绑在一起?传出去,祖宗的牌位都要被气得跳起来。
最终,他想到了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赵德彪。
随后杨旭就带上“骆驼”牌香烟,来到赵德彪的干货铺子。
铺子生意兴隆,伙计们进进出出,搬运着来自南北各地的香菇、干贝和海参。
赵德彪挺着肚子,穿着身丝绸马褂,正捏着算盘,监督伙计们清点货物。
当杨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店铺里的喧闹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伙计们都认得这位最近在唐人街声名鹊起的年轻人。
赵德彪手里的算盘珠子拨错了位,抬起头,看到杨旭那张带笑的脸,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老油条,脸上的惊慌迅速被热情的假笑所取代。
“这不是杨老板嘛!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赵德彪放下算盘,亲自迎了上来,姿态放得比上次在床上低多了。
“赵老板生意兴隆啊。”
杨旭抽出根“骆驼”牌香烟递过去。
“来,尝尝这个,洋火。”
赵德彪受宠若惊地接过,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杨老板,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今天带这么好的烟过来,是有事要吩咐?”
杨旭将烟盒放回口袋,不紧不慢开口。
“赵老板,今天我来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什么靠谱的闺秀教头?”
“闺秀教头?”
赵德彪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肥脸颊抖动几下,血色迅速褪去。
他女儿就是,只不过是教程生的先生。
这杨旭不会是对书院的事耿耿于怀,想抓自己女儿去书院里?
寒气从赵德彪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抓住杨旭的手臂,请进了铺子后方的帐房里。
“砰”地一声关上门。杨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赵德彪双腿一软,“噗通”跪在面前。
“杨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里人吧!我女儿……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杨旭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什么玩意?
这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问个教头的事情,怎么就联想到要动家人了?
看来“厉飞羽”的手段,着实给唐人街这帮人造成了不小心理阴影。
“赵老板,你先起来说话。”
杨旭伸手扶起,“我杨旭做事,没那么小心眼。”
之后给赵德彪解释其实是想找个懂礼仪、有见识的老师,来调教那些姑娘。
赵德彪听完,总算明白了过来,脸上的恐惧被生意人的精明所取代。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脑子飞速转动。
把那些狗屁不懂的妓女当名媛来培养,这手笔,这思路,闻所未闻。
要是真做成了,那绮云书院得赚多少钱?
“杨老板高见!”赵德彪的语气又恢复了谄媚,“这还不简单?街上那么多家院子,随便去挖个有经验的老鸨不就行?”
杨旭眼神暗淡下来,他本意想找真正有文化的先生来教礼仪。
可赵德彪这老淫虫就理解成,找妈妈桑?
不过杨旭思绪一转,日后的确也要培训那些洋人,于是顺水推舟道。
“我去别的场子考察过,那些老鸨都是野路子,教出来的姑娘也上不了台面。”
“我要的,是真正懂行的人。”
“您这么一说……”赵德彪捻着下巴上的肥肉,眼珠子转了转,“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早些年,唐人街最出名的书院叫‘醉仙楼’,那里的小娘能把白人富商迷得神魂颠倒。”
“娇娘们有这本事,皆是醉仙楼的妈妈桑,苏云锦,人称苏三娘,悉心调教出。”
“可惜啊,苏云锦也是人,是人就会被感情牵绊。”
“她爱上个穷酸秀才,最后被骗了感情,还卷走大部分积蓄,心灰意冷之下就金盆洗手,从此隐居起来。”
“她走后,醉仙楼的生意日渐衰落,不到半年就关门大吉。”
“这苏云锦,现在在哪?”
闻言,赵德彪象是看傻子般看着杨旭,连连摆手。
“别做梦了,自从醉仙楼倒了之后,想请她出山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码头去。”
“有人捧着金条去,有人带着枪去,可没一个成功。人家早就心死,发誓再不入这风尘行当。”
“我劝您还是别浪费时间,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时间成本,随便去别的楼挖个人算了。”
越是有挑战的事情,杨旭越是感兴趣。
“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这根本不可能!”赵德彪的语气十分笃定,“那女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杨旭不与他争辩,只是微微挑眉。
“赵老板,我们打个赌。”
“要是我能把苏云锦请出山,你输我一千美元,反之我就给你一千,如何?”
赵德看着杨旭,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要是杨旭输了,自己白拿一千块钱。
若杨旭真把那活菩萨给请动,那自己就一千块钱,却能卖杨旭天大的人情。
日后绮云书院飞黄腾达,自己作为最初的“引路人”,好处还会少?
这赌局,杨旭认为自己赚了,但他赵德彪永远不亏。
“杨老板果然有魄力,既然您有这个雅兴,我赵德彪就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