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次！タン元！（下一道！舌根！）”
江凡的指令下达得毫不犹豫。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点菜。
像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将军，要求投入最精锐的预备队。
老厨师显然很受用这种狂热。
他嘴角那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扩大了几分，转身从身后的恒温熟成柜里，取出了一个大家伙。
那是一条完整的黑毛和牛舌。
很大。
通体呈现出一种有些狰狞的灰黑色，表面的舌苔如同粗糙的砂纸。
直播间里飘过几条弹幕。
【呃……这玩意儿看着有点重口啊……】
【这么大一条，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江凡瞥了一眼弹幕，轻笑一声。
“嫌大？”
“放心，能进你们嘴里的，只有它最精华的那一点点。”
话音未落。
老厨师动手了。
那把锋利的牛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起刀，去皮。
粗糙的黑色表皮被整块剥离，露出了里面粉嫩的肌肉组织。
但这还没完。
老厨师的刀锋一转，毫不留情地切掉了舌尖。
“舌尖，肉质硬，运动量大，不要。”
江凡在一旁充当解说。
紧接着，舌头两侧的肉也被削去。
“舌侧，筋膜多，影响口感，不要。”
最后，舌头底部的深色肌肉组织也被剔除。
“舌下肌，纹理粗糙，不要。”
几刀下去。
原本硕大的一条牛舌，只剩下了最中心、最靠近喉咙那一小截。
只有拳头大小。
粉白相间，油脂分布得如同大理石般均匀。
【卧槽！太奢侈了吧！】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剩下一两五！】
【败家！太败家了！切下来的边角料能给我寄过来吗？我不嫌弃！】
江凡看着那块仅存的精华，眼中精光爆射。
“这就叫‘芯’。”
“一条三斤重的牛舌，最后能用的‘芯’，不到三百克。”
“这就是牛舌里的‘夏多布里昂’。”
老厨师将这块宝贵的“芯”，切成了两厘米左右的厚片。
然后在表面打上了细密的花刀。
上炉。
“滋啦——”
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烤菲力时更加剧烈。
牛舌内部丰富的油脂在高温下迅速渗出，滴落在备长炭上，腾起一阵阵带着焦香的白烟。
火苗偶尔蹿上来，舔舐着肉的边缘。
老厨师的手速极快。
翻面。
再翻面。
两面迅速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焦褐感，而打过花刀的地方则微微卷曲，像一朵盛开的肉花。
“どうぞ。（请用。）”
厚切牛舌被夹到了江凡面前的盘子里。
它还在滋滋作响。
表面的油脂还在沸腾，一个个微小的油泡在焦脆的外壳上破裂，释放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江凡没有犹豫。
夹起。
送入口中。
“咔嚓！”
牙齿咬合的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脆响！
那是牛舌表面那层被炭火炙烤到极致的焦脆外壳，在齿间崩裂的声音。
紧接着。
一股奇妙的触感传来。
它不像菲力那样软烂到直接融化。
它有弹性。
一种极其鲜活、带着顽强生命力的弹性。
牙齿切入肉质纤维，感受到了一丝轻微的抵抗，但随即，这层抵抗就被内部汹涌而出的汁水彻底冲垮。
脆。
弹。
嫩。
滑。
四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在这一口之中，完美融合。
就像……
就像是在和一头牛，进行一场激情四射的法式热吻。
那种舌头与舌头纠缠、碰撞、交融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唔！！！！’
江凡的脑海里，饕餮幼崽再次发出了尖叫。
如果说刚才的夏多布里昂是温柔的云朵。
那这块牛舌，就是一颗在口腔里爆炸的口感炸弹！
‘好弹！好弹！’
‘宝宝的牙齿……在跳蹦床！’
江凡闭着眼，享受着这极致的口感冲击。
他甚至舍不得太快咽下去，让那块牛舌在嘴里多停留了几秒，充分感受它那独特的、富有活力的质感。
林薇在一旁已经吃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捂着腮帮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被美味震惊到怀疑人生的表情。
“凡哥……”
她好不容易咽下去，小声说道。
“我感觉……它好像……是活的……”
江凡睁开眼，笑了。
“这就是顶级食材的魅力。”
“它不需要复杂的调味，它自己就会说话。”
接下来的半小时。
简直就是一场高潮迭起的味觉交响乐。
特上牛小排，也就是“三角肉”。
那是牛身上霜降最密集的部位之一。
老厨师换了烤网，刷上了一层秘制的酱汁。
酱汁在炭火上焦糖化，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酱香、果香和焦糖甜香的复合味道。
一口下去。
油脂如同洪水决堤般在口腔中爆发。
那已经不是在吃肉了。
那是在喝油。
喝那种最纯净、最香甜、没有一丝杂质的顶级牛油。
林薇只吃了一片，就败下阵来。
“不行了凡哥……”
她摆着手，小脸通红。
“太顶了……我感觉我的血管都要被堵住了……”
这玩意儿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但对江凡，或者说对他脑子里的饕餮幼崽来说。
这简直就是最高效的能量块！
‘给我！给我！都给我！’
饕餮幼崽在脑海里疯狂打滚，把林薇那份也据为己有。
江凡来者不拒，两三口就把剩下的几片全部消灭干净。
能量槽疯狂上涨。
那种浑身暖洋洋、每一个细胞都被喂饱的感觉，让他舒服得想哼哼。
终于。
所有的烤肉都上完了。
老厨师擦了擦手，端出了最后的收尾主食。
牛尾汤泡饭。
看起来平平无奇。
一碗白米饭，上面浇着一勺清澈透亮的琥珀色汤汁，点缀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但当江凡端起碗，凑近闻了一下。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汤……”
他抬起头，看向老厨师。
老厨师淡淡地说道：
“熬了三天。”
三天。
用大量的黑毛和牛牛尾、牛骨，文火慢炖三天三夜。
所有的骨髓、胶原蛋白、风味物质，都毫无保留地融进了这碗看似清汤寡水的汤里。
江凡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轰！”
一股极其醇厚、极其温暖的力量，顺着喉咙滑入胃袋。
刚才因为吃了大量油脂而略显腻滞的胃口，瞬间被这股暖流抚平。
鲜。
掉眉毛的鲜。
每一粒米饭都吸饱了汤汁，变得晶莹剔透，入口软糯弹牙。
一口接一口。
根本停不下来。
‘呼噜……呼噜……’
不仅是江凡在吃，他脑子里的饕餮幼崽仿佛也捧着一个小碗，在疯狂地往嘴里扒饭。
最后一口汤喝完。
江凡放下碗。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圆满了。
彻底圆满了。
从开场的夏多布里昂带来的惊艳，到牛舌的口感冲击，再到三角肉的油脂爆炸，最后由这碗返璞归真的牛尾汤收尾。
起承转合，完美无缺。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
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编排的、直击灵魂的演出。
“多谢款待。”
江凡双手合十，真诚地向老厨师致谢。
这一次，不需要系统的翻译，他的动作和表情已经传达了一切。
老厨师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完全舒展开来。
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两个字。
“谢……谢。”
买单的时候。
林薇看着账单上的数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肉疼了一下。
两个人。
吃了快十二万日元。
折合人民币六千块。
一顿饭，吃掉了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但走出店门，站在银座繁华的街头，被微凉的夜风一吹。
林薇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心疼了。
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满足的江凡，忍不住笑出了声。
“凡哥。”
“嗯？”
“咱们这度假……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江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扇低调的黑色木门。
他拉起林薇的手，十指相扣。
“钱这东西，赚来不就是花的吗？”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洒脱。
没有系统发布的任务。
没有濒临倒闭需要拯救的店铺。
没有那些沉重的故事和责任。
今晚，他只是一个纯粹的食客。
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吃了一顿终身难忘的好饭。
“走！”
江凡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刚才吃太饱了，咱们去压马路！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