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的夜，奢靡而璀璨。
刚刚那顿价值六千人民币的和牛，就像一场短暂而绚烂的烟火。
美妙，但易逝。
两人走出料亭没多久，林薇还沉浸在那口牛尾汤带来的温暖余韵中，时不时地回味一下嘴里残留的奶香。
江凡却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饿。
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空虚感，开始在他的胃里蔓延。
那只刚刚才打着饱嗝说要睡觉的饕餮幼崽，此刻竟然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唔……’
‘宝宝的肚肚……怎么又瘪了……’
江凡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就是“真味”能量被系统吸收后的副作用。
那些顶级的食材，在进入他身体的一瞬间，其蕴含的精华就被系统抽走了大半，剩下的物质残渣根本填不满他那个仿佛无底洞般的胃。
六千块。
就听了个响。
“凡哥，咱们回酒店吗？”
林薇挽着他的胳膊，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有点饭气攻心，困了。
江凡看了一眼时间。
才晚上九点。
东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就这么回去睡觉，简直是对这张机票最大的浪费。
“不急。”
江凡停下脚步，鼻子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抽动了两下。
刚才满脑子都是和牛的油脂香，现在冷静下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顺着风钻进了他的鼻腔。
湿润。
咸鲜。
带着一股子生猛的海潮气息。
东京不仅有顶级的和牛，更有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海鲜市场。
虽然筑地市场已经搬迁，但那种深入这座城市骨髓的、对鲜味的极致追求，从来没有离开过。
“小薇，你觉不觉得……”江凡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小巷子，“咱们刚才那顿，好像缺了点什么？”
林薇一愣，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缺什么？我都快撑死了。”
“缺了点‘水’。”
江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想啊，咱们刚才吃的全是火烤的东西，火气太旺。从中医的角度讲，得阴阳调和。”
“所以？”林薇警惕地看着他。
“所以，得吃点水里的东西压一压。”
说完，也不管林薇那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拉着她就往那条巷子里钻。
这条巷子和银座主街的风格截然不同。
没有了那些高大上的奢侈品店和需要预约的高级料亭。
取而代之的，是挂着红灯笼的居酒屋，是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的店员，是刚刚下班、解开领带、满脸通红的上班族。
烟火气。
极其浓郁的烟火气。
江凡的目标很明确。
他越过那些卖烤鸟串和关东煮的店，径直来到了一家连座位都没有的“立食”小店门口。
店面极小。
只能容纳不到十个人站着吃。
但门口却排起了长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属于贝类和甲壳类特有的鲜甜味。
店门口的水箱里，堆满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贝壳、螃蟹，还有还在喷水的大象拔蚌。
最新鲜。
最原始。
也是最直接的海洋味道。
江凡的眼睛亮了。
脑子里的饕餮幼崽也彻底醒了。
它趴在江凡的脑海里，小鼻子贴着“屏幕”，口水直流。
‘是海里的……好吃的……’
‘宝宝闻到了……是大海的味道！’
江凡拉着林薇排进了队伍。
“凡哥，真要吃啊？”林薇看着前面那些端着盘子，站在路边大快朵颐的人，有点犹豫，“这里看起来……环境不太好啊。”
确实。
地上有些湿滑，空气中混杂着酒精和海鲜的腥气，和刚才那家一尘不染的料亭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你就不懂了。”
江凡看着店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师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种地方，吃的不是环境。”
“是鲜度。”
“只有对自己货源极度自信的店，才敢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呈现食物。”
排了大概二十分钟。
终于轮到了他们。
江凡挤到狭窄的吧台前。
没有菜单。
所有的食材都摆在冰块上，想吃什么直接指。
江凡的目光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海鲜。
最后，定格在了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几只如同岩石般粗糙、巨大的东西。
岩牡蛎。
而且是千叶县产的天然野生岩牡蛎。
个头大得惊人。
每一只都有成年男人的手掌那么大，厚度更是堪比一块板砖。
壳上还附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型藤壶和海藻，一看就是刚从海里捞上来没多久的硬货。
“大将！これ！（老板！要这个！）”
江凡指着那几只巨型牡蛎，伸出两根手指。
老板是个留着寸头、系着头巾的中年男人，看到江凡点的东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お客さん、目が高いね！（客人好眼光！）”
他也不废话，抄起一把厚重的牡蛎刀，戴上防护手套。
“咔嚓！”
刀尖精准地插入牡蛎壳的缝隙。
手腕猛地一发力。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壳裂声，那只如同保险箱般坚固的岩牡蛎，被强行撬开了。
老板熟练地用刀刮断闭壳肌。
然后用冰水简单冲洗了一下碎壳。
直接递到了江凡面前。
没有任何调料。
甚至连柠檬都没有。
就这么赤裸裸地，端了上来。
直播间的观众隔着屏幕都惊了。
【卧槽！这……这是生蚝？我还以为是块石头！】
【太生猛了吧！连点蒜蓉都不放？】
【这玩意儿真的能直接吃？不会腥死吗？】
江凡接过那只沉甸甸的牡蛎。
入手冰凉。
壳极其厚重，像托着一块真正的岩石。
而在这粗糙的岩石之中。
躺着一块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肉。
太肥了。
那饱满的蚝肉几乎填满了整个壳内空间，边缘的裙边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墨色，随着江凡手上的轻微晃动，蚝肉在壳里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海潮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一丝令人不悦的腥臭。
只有纯粹的、凛冽的、仿佛站在冬日海边深吸一口气时闻到的那种清新。
林薇看着这只比她脸还要大上一圈的牡蛎，吓得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这个太大了，我吃不下……”
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而且这种过于生猛的视觉冲击，让她这个平时只吃蒜蓉烤生蚝的人有点接受无能。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凡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现在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鲸。
脑子里的饕餮幼崽已经急得开始挠墙了。
‘快！快！’
‘宝宝要吃大贝壳！’
江凡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用筷子。
这种级别的尤物，用筷子是对它的不尊重。
他双手捧起那只巨大的牡蛎壳。
微微倾斜。
冰凉的蚝肉混合着壳内天然的海水汁液，向着壳的边缘滑动。
近了。
更近了。
那股极致的鲜甜气息，已经冲到了鼻尖。
江凡张开嘴。
那块如同凝脂般的蚝肉，顺着重力，滑到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