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地主阶级……
李进家后院,布置的颇为豪华,庭院直通后厨,来往不绝的丫鬟端着菜品,供主人院内吃喝,把徐山看的直嘬牙。
丫鬟刚退下,李进就指着桌上那盆黑黝黝的肉块,笑得意味深长。
“山子,这桌菜里,你最看不上哪道?”
徐山目光扫过毛豆玉米炖牛肉的浓郁汤汁,清炒蘑菇的鲜亮色泽,红烧鲤鱼的金黄表皮,最后落在那盆象是酱油放多了的肉块上。
“就那个。”徐山老实说,“黑乎乎的,看着就没食欲。”
“哈哈!”李进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但实话告诉你,这盆才是你今天最该吃的。”
徐山挑眉:“为啥?难不成是毒药,进哥要药死我?”
“去你的!”李进笑骂,正色道,“这是药膳,七宝养元固本羹。上好白条猪肉配枸杞、白芷、红花、肉苁蓉……十几味药材炖的。专补气血精气,对你这种武痴来说,吃这一顿比练三天都管用。”
徐山心脏猛地一跳。
补气血?精气神?
这两个词像钩子一样勾住了他。
自从武命珠觉醒,每次使用修改功法后,都消耗大量气血和精气神,他太清楚资源的重要性了。
姐姐徐玉熬夜缝补,一个月才攒下三百文;自己手头那点银钱,买块好肉都要掂量半天;师傅奖励的韧皮膏,他每次只用半个巴掌大小,恨不得分成一百次用。
白嫖的机会,谁不心动?
那是人类的天性啊。
“真的?”徐山声音有点干。
“骗你是王八。”李进舀了一大勺到他碗里,“尝尝。难吃是真难吃,但效果好也是真好。我小时候,爹娘逼着我吃,我每次就舔两口。就这,十八岁时也比同龄人壮一圈。”
徐山夹起一块肉。
软烂,深褐色,散发着古怪的药味。
他闭眼塞进嘴里。
苦,涩,还有股辛辣的后劲。
但就在舌尖触碰到肉汁的刹那,他浑身气血微微一颤,像干涸的土地突然淋了滴雨,虽然少,但那感觉实实在在。
“呜呜……”徐山含着肉,眼睛亮了。
李进看他表情,笑道:“想起来了吧?前阵子你们房里老飘出药味,我闻着就象,是你姐姐给你熬的?”
徐山咽下肉,也没隐瞒,点头:“恩,她捡药渣配的粥。”
李进比他岁数大,又是门内关系最好的,家境更是比他好太多,既然猜出来了,没必要隐瞒。
只是,不知道进哥为什么忽然请他吃这么好的东西。
“难怪。”李进叹口气,“那才几味药?你看看这盆。”他用筷子拨开肉块,底下露出型状各异的药材,有的片状,有的须状,有的像树枝,“十七味,全是好货。这一盆的成本,够你姐熬三个月粥。”
徐山看着那盆黑肉,忽然觉得它顺眼了许多。
“进哥,这些药材……叫什么名?等我攒了钱……”
“打住。”李进挥手打断,笑容淡了些,“山子,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名字告诉你无妨,但配伍、用量、火候,这些不能外传。”
徐山愣住。
李进又笑起来,拍拍他肩膀:“不过嘛,想吃也简单。来我家,当护院或者镖师,这种药膳,每月至少能吃到四次,要是走镖立功,额外加餐。”
徐山低头扒饭,没接话。
李进凑近些,压低声音:“或者……拿师傅给你那瓶韧皮膏来换,一瓶换五顿。”
徐山猛地抬头:“韧皮膏?你家药铺不是也卖吗?”
“卖是卖。”李进往后一靠,表情玩味,“但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东西。陈汉师傅的韧皮膏,那是通臂拳老字号秘方,我家和其他几家药铺凑钱想买方子,人家根本不搭理。”
徐山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进家这么有钱,师傅陈汉却总对他不冷不热。
原来中间隔着商业机密,彼此都在防备。
“所以啊山子。”李进敲敲桌子,“你那瓶韧皮膏,省着点用。市面上买的,效果最多有它七成。”
徐山默默记下,又夹了一块药膳肉。
这次,他仔细品味那股苦涩后的回甘,感受气血在体内缓缓流动的暖意。
……
一顿饭吃完,那盆七宝养元固本羹见了底。
徐山感觉浑身发热,气血翻涌,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李进擦擦嘴,起身道:“走,带你看点好东西。”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李进家的私人练功场。
比陈家庄的更大,兵器架从刀枪剑戟到奇门兵器足足二十多种,角落还摆着石锁、沙袋、木人桩,而且是包了铜皮的那种。
“这木桩……”徐山摸着冰凉的铜皮。
“包铜的,打上去反震力强,练筋骨效果更好。”李进得意道,“随便用,我爹说了,器械就是拿来练的,用坏了换新的。”
徐山深吸一口气。
他在陈家庄用的木桩,外面只缠着草绳,打久了拳头生疼。
这里的条件,简直是天上地下。
“进哥,我能练会儿吗?”
“废话,带你来就是让你玩的。”李进摆摆手,“我回屋处理点帐目,你练够了来前厅找我。”
徐山一个人留在练功场。
他先打了一套通臂拳基础十二式。
拳风呼啸,关节噼啪作响,在空旷的场子里回声格外清淅。
接着试了试包铜木桩。
第一拳下去,“咚”的一声闷响,铜皮微微凹陷。
反震力顺着手臂传上来,震得筋骨发麻,但正是这种反震,才能逼出更深层的劲力。
徐山越打越投入。
直拳、摆拳、肘击、膝撞……他把在陈家庄学的一切都用在木桩上。
汗水浸透粗布短褂,拳头渐渐破皮渗血,但他毫不在意。
直到浑身皮肤火辣辣地疼,他才停下。
低头一看,手臂、胸口、小腿,到处都是青紫和破口。
该用药了。
徐山掏出那瓶韧皮膏,白玉小瓶,触手温润。
他小心地倒出黄豆大小的一团,双手晕开,抹在最疼的拳峰上。
清凉感瞬间渗入皮肤,火辣的疼痛像被水浇灭,迅速消退。
破口处微微发痒,那是血肉在加速愈合。
“果然是好东西……”徐山喃喃自语。
他尤豫了一下,又倒出一点,涂抹其他伤口。
半瓶药膏,这次就用掉了五分之一。
心疼,但值得。
比起以前受伤全靠硬扛,疼得半夜睡不着,这种“无痛练功”的奢侈,让他真切感受到资源带来的差距。
练完功,徐山在前厅找到李进。
对方正在看帐本,见他进来,抬眼笑了笑。
“过瘾了?”
“恩。”徐山坐下,“进哥,你白天说的那个……镖师的待遇,能再细说说吗?”
李进合上帐本,正色道:“包吃住,月例莜面五十斤、肉五斤、现银十两,这是底薪……”
“走镖的话,按路程和风险算提成,最短的一趟,不会低于四十两。”
徐山听得双眼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椅子扶手。
四十两。
姐姐缝一件衣服两文钱,要缝两万件才能赚到。
自己在陈家庄,就算到了外门弟子阶段,一开始月钱也就一两银子。
一趟镖,等于在陈家庄几年的收入。
“我……值这个价?”徐山问,他有点不敢相信。
“值。”李进斩钉截铁,“三个月到牛磨皮,实战还老道,你这资质放哪儿都是抢手货,我现在不定下你,等血刀门、洪帮那些人找上门,就轮不到我了。”
又听到血刀门。
徐山皱眉:“进哥,血刀门到底什么来头?这半年老听人提起。”
李进神色凝重了些:“前两年新兴的帮派,势头很猛,不是和你说了么,他们最近到处招揽人手,只要是练家子,他们都想要,官府都盯着他们呢。”
“官府盯着?”徐山心头一紧,心想快算了,自己虽然暗杀了二峰嘎子他们,遮掩的很好,到现在都没事发,但是还是尽量别出现在官府的视野里。
“具体不清楚,但江湖上肯定要乱。”李进看着他,“所以山子,早点定下来不是坏事。在我这儿,至少有李家罩着,比在外面单打独斗强。”
徐山沉默良久,最终点头:“进哥,等我出师,一定先考虑你这儿。”
“够意思!”李进大笑,“行了,今天不留你,家里还有点事,我得再待一天,你先回陈家庄吧。”
徐山起身告辞。
走出李府大门时,夕阳正好。
……
从内城到外城,徐山走得不快。
刚吃下的药膳还在体内发挥作用,气血暖洋洋地流淌,脚步都轻快许多。
经过一个街口时,他看见墙角蜷着个老乞丐,面前摆着破碗。
徐山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铜钱。
“叮”一声,铜钱落进碗里。
老乞丐抬起头,混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含糊道:“谢……谢公子……”
公子?
徐山愣了一下。
三个月前,他也曾蹲在路边找活干,或者想着有好心人施舍半个馒头。
现在,他成了别人口中的“公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自问做不到兼济天下,但给一枚铜钱的能力,总算有了。
走出城门,徐山忽然改了方向。
他想回小河村看看。
三个月了,官府没找来,血刀门没找来,想必二峰和嘎子那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
他想看看爹娘的坟,也想看看那个曾经像牢笼一样的家。
……
回家那长长的路,现在的他小半个时辰的脚程就到了。
小河村还是老样子。
泥泞的路,低矮的土房,空气中飘着柴火和牲口气味。
但徐山走在村里,感觉完全不同了。
几个蹲在树下抽烟的汉子,原本在闲聊,看见他过来,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的目光扫过徐山一米八的个头,短褂下鼓胀的肌肉,还有那张虽然年轻却透着棱角的脸。
有人认出来了,小声嘀咕:“那是……徐家小子?”
“不能吧?徐山瘦得跟猴似的……”
“真是他!你看那眼睛!”
汉子们交换眼神,没人上前打招呼,反而往后缩了缩。
徐山心里明了。
三个月前,这些人在他爹娘被欺负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声。
现在看他变了样,怕是心虚。
他也不理会,径直往家走。
路过一条巷子时,里面原本有几个混混在赌钱。
为首的光头青年抬头看见徐山,手里骰子“啪嗒”掉在地上。
“看什么看?”徐山淡淡开口。
“没……没看什么……”光头青年赶紧低头,一挥手,几个混混灰溜溜从巷子另一头溜了。
徐山继续往前走。
原来,变强之后,世界真的会不一样,以前需要躲着走的人,现在会自动让路。
以前需要忍气吞声的事,现在一个眼神就能解决。
现实得残忍,也现实得公平。
……
徐家老屋还在,但更破了。
院墙塌了一角,院子里长满荒草,房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
徐山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没进去,转身往后山走。
爹娘的坟在村后荒滩上。
三个月没来,坟头已经长满杂草。
徐山蹲下身,一根一根拔掉野草,露出底下粗糙的土堆和简陋的木碑。
“爹,娘,我回来了。”
他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
“我现在……挺好的。在陈家庄学武,到牛磨皮了,师傅说我有天赋,进哥也想拉我去他家干活,一顿饭吃的肉,比咱家以前一年吃的都多。”
徐山停住,喉咙发哽。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走,你们是不是就不会被欺负?我要是留在村里,二峰和嘎子再横,我也能护着你们……”
风吹过荒滩,野草簌簌作响,象在回应。
徐山想起上辈子。
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拼命读书考出大山,最后坐在大学教室里时,忽然感觉很迷茫,没有亲人可以分享,这份成功有什么意义?
这辈子有了爹娘,却没能守住。
“但我要是留在村里,就学不到武功,一辈子都是个庄稼汉,护得住一时,护不了一世,二峰那种人,迟早还会找来。”
徐山象是在对父母说,也象是在对自己说。
“所以我不后悔离开,我只是……恨自己不够强,恨自己没能早点变强。”
他跪下来,对着坟磕了三个头。
额头抵着冰冷的土地时,他仿佛听见娘的声音,温柔地说:“山子,好好活。”
……
从荒滩回来,徐山决定把院子里的杂草清一清。
至少让这破房子看起来,还有个主人。
他找到一把生锈的镰刀,在石头上磨了磨,开始割草。
干到一半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徐山动作没停,但全身肌肉已经绷紧。
他用馀光瞥见,院门口站着三个汉子,清一色暗红色短打,腰佩长刀,神色冷峻。
血刀门!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徐山心脏猛地下沉。
暴露了?二峰和嘎子的事?
他缓缓直起身,手里镰刀自然垂下,刀刃朝外。
转身时,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
为首的是个方脸汉子,三十来岁,左脸有道疤。
他上下打量徐山,开口声音粗粝:“你就是徐山?”
徐山没承认,也没否认,反问:“你们是谁?”
“血刀门,胡汉三。”疤脸汉子报上名号,指了指身后两人,“李铁牛,吴二奎。”
徐山目光扫过三人。
胡汉三下盘沉稳,应该是练腿的。
李铁牛膀大腰圆,拳掌功夫不弱。
吴二奎最瘦,但眼神最毒,像条伺机而动的蛇。
一看架势就知道,三个人,都见过血。
“找我什么事?”徐山问,手指紧了紧镰刀柄。
三个月前,他能空手杀二峰和嘎子。
现在牛磨皮了,通臂拳十二式烂熟于心,手里还有镰刀。
有道是利器在手,杀心自起。
真拼起来,一对三也未必不能一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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