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叶上凝结成珠,初生的红日还躲在山后,扭扭捏捏等待着时间流逝,再一次亮相在大地面前。
陆禹的身影隐在道旁树影里,脚步轻得几乎没声响,只有拖着鞋面的裤缝,带起细微的摩擦声。
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落在背上九叔的目光,总带着点无奈的了然和疲惫,像早就知道他翻墙偷溜出任家。
与此同时,上海滩的另一头密室里,却正翻涌着危险又恐怖的气息。
针头刺破皮肉的声音,在空荡的密室回响。
少帮主举着个玻璃注射器,里面是赵父那得来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针管,缓缓推入身旁壮汉的手臂。
“幺子,别怕疼,这可不是寻常玩意儿!瞧见没?法兰西那边空运来的兴奋剂,最新提纯工艺,人家贵族圈子里都抢着买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针管,液体里悬浮的细碎光点,在昏暗中闪了又闪,少帮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带着蛊惑。
“这玩意儿提纯到了极致,别说伤身子,多打几针还能补气血、延年益寿。本少帮主说了,只要你们替我打赢这场比试,以后在黄浦江滩上,我保你们可以横着走。”
第一个幺子刚被推完针剂,喉间滚出一声舒畅的闷哼,他原本结实的骼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撑破了衣袖,露出一对夸张到极致的三角肌。
少帮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更欢:“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浑身都松快了?来试试,随便活动活动。”
那么子先是一愣,耳膜里回荡着少班主的鼓吹,时隔三秒他才下意识挥拳,砸向旁边的石柱。
“咚!”
一声闷响震得密室落下来几片灰,原本坚硬的青石柱,竟幺子被砸出个浅坑,碎石簌簌往下掉。
连自己却浑然不觉,只睁着眼看自己的拳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被说动的惊喜:“帮主,这兴奋剂好强!”
“那是自然!”少帮主扬了扬下巴,又抓起另一个注射器,冲剩下两人晃了晃,“法兰西顶尖工艺,我听说他们那边骑自行车的,每天都要打一针,不便宜,500大洋买的呢!”
第二个、第三个……
三个打手很快都完成了注射。他们的皮肤泛起透着暖意的潮红,呼吸变得沉实有力,眼神里渐渐添了股兴奋的亮劲儿。
其中一个忍不住搓了搓骼膊,笑道:“帮主,还真热乎,比陈年老酒还热乎。”
少帮主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嘴上却更热络:“这就是药效在活络气血呢,越用身子越结实。喂,那个谁,拿把刀来!”
他从腰间拔出血匕,扔给离得最近的打手,“试试这身子骨,是不是比以前结实多了?”
那打手接住匕首,半信半疑地往自己骼膊上划去,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子,连血都没渗出来。
他愣了愣,随即发出惊喜的笑:“帮主,真没事!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真真厉害!”
“何止强身,是延年益寿!”少帮主趁热打铁,看着他反手将匕首狠狠扎向旁边的木桌,匕首直接没柄而入,桌面瞬间裂成蛛网,更是拍着大腿笑。
“瞧见没?这就是法兰西兴奋剂的厉害!不伤筋不动骨,还能让你力大无穷、百病不侵。以后跟着我,天天有这好东西,保你们个个长命百岁!”
三个打手看着自己脱胎换骨的力气,听着少帮主“延年益寿”的许诺,脸上都露出了信服的笑容。
少帮主看着他们三个,舔了舔唇角,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对孙小姐的肉体的贪婪…。
………
江风咧咧,吹在赵父苍白又疲惫的脸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绛红色的法衣,高高的发髻上,一顶莲花帽,金玉雕莲瓣重叠,缀珠垂旒。
他站在码头,扶手而立!
今日是他复仇的大日子,这一身隆重的装扮,也是对仇家最大程度的尊重。
身后的一帮混混,早已集结。
赵虎腰间别着斧头,两只眼望着父亲,内心的情感却是复杂又痛楚。
多少年的经营和忍耐,他们赵家跟任家的恩怨,总是可以了解。
赵虎看着父亲帽檐下,露出的一大截白发,心知这一次出击,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烂赌强扒拉着赵虎,急不可耐的眼神,早已望眼欲穿。
他可不是个蠢货,那一日借酒壮胆,偷偷去任家撒野。
表面上是去耍耍威风,实际他早已将任家里的财宝,都记在心上。
这一次只等赵虎一声令下,他就能象一条贪财的野狗,精准的找到每一处,最值钱的财物。
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任婷婷这娘们,长得可真带劲啊!
“再等等。”
“等?老大,我们还要等谁啊?”
赵虎没有回答他,而是把目光,移向了街角处,闪过一个碎花布衣着的老妪。
如果任婷婷在现场,一定会第一眼认出,这老妪不是别人,就是文才被咬那天,主动带头叫佣人们回房睡觉的老妈子。
她手里提着个菜篮,一大早假借买菜的名义,老妈子原来是跑到码头来告密。
赵虎掏出两块银元,丢到老妈子的篮子里:“说说吧,情况怎么样了?”
“嘻嘻嘻…”抓起两块银元,老妈子乐得合不上嘴。
“快说!”
“是是是…,赵堂主别急嘛!任家呀,现在乱得很,我都不稀得说他们。”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老人家话多,赵虎早有领教,只是眼前的老妪,话多的不象跟常人。
“马上说,马上说!他们呀,都在打嘴仗呢,我亲耳听到,那个叫秋生的师兄,跟我家老爷吵架,吵得老凶的咧!”
“吵,吵什么?”
“没听清楚,少奶奶不让我们接近,我就听到了一句,孩子不是他的…其他嘛…不知道了!”
“那他们师父,还有那个拉黄包车的徒弟呢?”
“哦,叫陆禹的是吧?一大早出去了,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他们师父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