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师爷咧嘴大笑,露出一口大牙:“你真是聪明通透啊!那些盯着县试名额的世家大族,要是知道是我把你引到那凶宅去的,一定会重重酬谢。
你住大宅子,我能从那些豪门大户那里得到一些奖赏。
如若你入住凶宅平安无事,河东县中心最大的凶宅也就没了凶名。
沿湖的宅院街道自然会价值倍增,我在中间斡旋,左右逢源,名利双收,岂不快哉?”
罗成轻弹房契,笑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多谢风师爷,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风师爷摆了摆手:“不必客气,各取所需,彼此心里明白就行。”
罗成收起房契,见天色渐暗,县衙各处的灯火纷纷熄灭,便与风师爷拱手作别。
风师爷望着罗成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八面玲珑,四方来财,这是师爷的处世之道。
但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才是一名高级幕僚应有的手段。
罗成回到礼宾院的临时住处,留了一封书信,背起书箱,转身离开了礼宾院。
按照风师爷所指的路线,稍稍打听确认,便向着城西钱氏宅院方向走去。
县城的夜晚,店铺依次亮起灯火,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市弥漫着烟火气息。
罗成漫步在热闹的街巷,感觉怀中的千两银票愈发滚烫,撩拨着心中购物的欲望。
好在他也清楚,千两银票需要到银号换成散银,才能方便日常花用。
河东县县城的面积确实不小,罗成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繁华的街道和行人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废弃的荒宅和无人的街道。
数十人聚集在街道中央,手持灯笼火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罗成衣袖中的棋子蓄势待发,脚步不停,向着人群走去。
“罗公子好!小人鹤福,忝为鹤府管事。我家公子命我来此请公子赴宴,还请公子赏脸。”
一群人分别代表五家通过面试的考生家庭,纷纷以宴请或提供临时住所为由,试图劝阻罗成前往钱氏凶宅。
罗成虽然年少,但经历过域外天魔世界的信息洗礼,对他们的来意早已洞若观火。
如果顺势答应任何一家的邀请,就等同于落入世俗势力的罗网,被其裹挟牵制,再难自主。
罗成微微一笑,手中的棋子悄然收回袖中。
“罗某多谢诸位好意,但我心意已决,今夜必定要进入钱氏凶宅,不敢眈误诸位的宝贵时间。”
说罢,罗成拱手一礼,脚步坚定地穿过人群。
“哼,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我打赌用不了多久,那罗成肯定会哭爹喊娘的从宅子里逃出来!”
“慎言,罗公子是河东书院今年的头名,怎会不顾名声落荒而逃?”
“那就走着瞧吧,我们站在街口都觉得阴风阵阵,那小娃娃就等着被厉鬼索魂吧!”
“罗公子,回头是岸啊,我们不会把你退缩的举动传扬出去。”
各种讥讽、劝诱、暗示的话语夹杂着夜风扑面而来。
罗成神色镇定,转过无人的街角,正式踏入钱氏宅院周边荒芜的街道。
说是荒芜,却异常干净整洁,似乎有人定时清扫。
荒芜的气息来自毫无生气的沿街店铺和空无一人的宅院。
罗成手中的灯笼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映在青石板路上微微晃动。
穿过百丈没有商户的商业街,一道高大的木制牌坊矗立在夜色中。
牌坊前立着一块告示板,上面写着“前方危险,闲人止步”八个大字。
忽然,一只黑猫从牌坊顶端跃下,落地无声,幽绿的眼睛在暗处闪铄,直直地盯着罗成。
罗成在心里擦了把冷汗,暗骂:“你还真会制造紧张气氛,偏要在这时候跳出来吓人。”
罗成举步前行,那只黑猫竟然随着灯笼的光影亦步亦趋,还不时回头等待,似乎在为他引路。
又行走了约百丈距离,两侧依旧是商户林立,夹杂着不少宅院。
家家闭户,户户落锁,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街道的尽头,钱氏凶宅的朱漆大门虚掩着,在夜风中传来吱呀声。
门楣上的名牌被拆除,只剩下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洞,似乎在查验登门的来客。
罗成推开虚掩的门扉,门轴的摩擦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宽大的门廊两侧是门房与接待室,雕花梁柱尽显昔日的繁华,夜风穿过破裂的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罗成提着灯笼迈过门廊,前方影壁上凶猛的走兽浮雕散发着幽光。
宅院里依旧干净整洁,只是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奇怪的声响在寂静中若隐若现,黑暗的房舍中好似传出窃窃私语。
罗成摒息凝神,转过影壁,步入前院。
倒座房、东西厢房俱全,连接左右套院的月亮门内,影影绰绰。
正前方的阶梯上,前院议事厅的门虚掩着,檐角的铜铃轻轻晃动,发出几声断续的脆响。
这处宅院的规模超乎了罗成的想象。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住下,等明日天亮了再探查不迟。
罗成走进议事厅,只见家具都盖着白布,就象素帷一样,一尘不染。
拉开桌案上的白布,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与腐朽,反而透着淡淡的檀香,似乎有人定期洒扫。
见桌案上放着一个烛台,罗成用手中的灯笼接火,点亮了烛光。
昏黄的光晕缓缓铺开,照亮了厅内的陈设。
他正准备放下书箱,忽然感觉脊背发凉,馀光瞥见白布复盖的椅背上竟然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持灯而立,另一个垂首跪地,象是在乞怜。
烛火微微摇曳,那影子却一动不动。
罗成不假思索,接连射出棋子,五声响过,白布下的影子依然纹丝不动。
罗成走上前去,扯下白布,只见长椅上放置着两个木制的玩偶,一个手持灯笼,另一个跪地低头。
木偶的大小与孩童相仿,雕工精致,表情惟妙惟肖,颇具神韵。
罗成索性把所有的白布都扯了下来,家具与陈设显露,堂中景象一览无馀。
家具干净整洁,并无破损或腐朽,案几上茶具精美如新。
十馀年来,钱氏宅院中各种陈设依旧摆放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仿佛主人从未离开。
罗成关上门扉,用白布铺垫在地上,权且当作临时歇息的铺位。
他吹熄烛火,疲惫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