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儿!你在做什么?”
罗成茫然的从书册中抬起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父亲的书房被他翻得凌乱不堪,书籍堆满了书案和地面。
“娘,我在温书。”罗成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有些恍惚。
罗宁氏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并未多加苛责,而是温和地问道:“这些翻开的书册,你都看懂了吗?”
“是的,娘,孩儿看懂了,也记住了。”罗成认真回答,目光澄澈。
罗宁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将汤药放在茶几上,抬手示意罗成饮用。
“你父亲失踪前曾提及,此处的书籍需按照特定顺序研读,方能领悟其中真味。”
罗成不解地望向母亲:“可是,孩儿觉得交叉印证,效率更高,还能融会贯通。”
罗宁氏随口问了几个问题,罗成都对答如流。
她又要求罗成背诵《文道心得》中的晦涩片段,罗成几乎一字不差地背出,毫无生涩卡顿之处。
“娘,孩儿想参加今年的县试。”
“什么?成儿啊,你可知道人的一生只有三次报考县试的机会?”
罗成点头道:“孩儿有把握通过书院面试,取得县试资格,进而考取功名。”
罗宁氏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略一思索,果断的铺开纸张,写下一封书信,封缄后递给站在门外观望的罗元。
“元儿,去你福来叔家,请他安排快马将这封信送到你姥爷手上。”
罗宁氏的父亲宁世言,曾就职于河东书院,是资深的县学教谕。
告老还乡后,在邻村隐居读书,是河东县有名的学问大家。
罗宁氏催促罗成整理书房,梳洗更衣,准备迎接姥爷的到来。
十里地的路程,对快马来说不过一个时辰。
当日午后,便见一辆马车在青石村道上疾驰而来,缓缓停在罗家门前。
车帘掀开,须发皆白的宁世言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目光望向院中迎出来的罗成。
宁世言没有等待罗成的问安,而是径直走进书房,开始考校罗成对经义的理解与学识的深浅。
数千村民围在罗家院外,静静地等待着院内传出的只言片语。
一连三日,罗家村都笼罩在紧张肃穆的氛围中。
第四日下午,笑容满面的宁世言在罗成和罗宁氏的搀扶下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村长罗福来站在道旁拱手相送,目送马车远去才收回目光。
罗福来高声宣布:“罗成将参加今年的县试!在此期间,严禁任何人喧哗扰学,违者按村规处置。”
罗成送别前来勉励的大伯,伸展着腰肢,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一行文本。
三天的高强度考校,让他的童生学识触及临界点,能量也自然累积了三点。
意念转换间,他回忆起高中物理、化学、生物相关的知识。
记忆在快速消散,知识以全新的形式沉淀于心。
自此之后,来自域外天魔世界的科技知识再无记忆,彻底融入本土的知识架构,为罗成所用。
放下手臂,罗成看向张大嘴巴盯着自己的罗元,问道:“饿不饿?姥爷在的时候,咱们都不太敢吃饭,要不把桌上的糕点吃了?”
这些糕点是村长特意派人到镇上点心铺定制的,原本是用来招待宁世言,剩下的自然便宜了罗成兄弟二人。
罗元愣了一下,用力点着头,抓起一块桂花糕,想了想后先递给母亲。
罗宁氏笑着摇头:“元儿乖,你们吃吧,娘心里欢喜,比吃什么都香甜。”
被强行喂了一块糕点,罗宁氏望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兄弟二人满足地相视片刻,忽地笑作一团。
一家人半年来的焦虑与无助,终于在这一刻的欢乐中消散。
为了让母亲放心,罗成走回书房,随意翻看着父亲的藏书,以此打发午后时光。
书房外,母亲、大伯母、姑姑、三位嫁到外村的姐姐,带着几位堂嫂、表嫂和侄女正忙着缝制新衣。
东河书院面试时,仪表需端庄,穿着要得体,这样才显得庄重。
罗成苦笑摇头,这几乎等同于软禁了。
前往河东书院面试前,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接受严格规范,日常起居、行走坐卧都颇有讲究。
好在他喜爱玉石的“癖好”,已经在村民中广为人知。
不时有孩童捡到玉石送到罗成家中,换取几枚铜板或一块肉干。
把玩玉石,反倒成了他目前唯一的消遣。
时光匆匆,转眼间便到了书院面试的前一天。
清晨,罗成换上崭新的青衫,腰间悬挂着母亲缝制的香囊,乘坐村中马车前往县城。
数千村民早早地在道旁摆上香案,焚香祝祷声此起彼伏。
村长罗福来亲自驾车,四名高大的村汉骑马在左右护持。
马车上挂着一面金线绣边的“考”字红绸角旗,角旗随着晨风轻轻飘扬。
这面角旗是河东书院为具有面试资格的考生特制,唯有持此旗者才能进入书院山门,沿途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河东县地处山区,西部山势险峻,林木幽深,是大离皇朝山货、草药的重要产地之一。
碧水河将河东县一分为二,西岸多山地,东岸多平原。
土地肥沃的东岸被世家大族兼并瓜分,除少数佃农外,百姓大多集中在西岸山地,依靠少量山田,以采集山货、伐木为生。
大离皇朝有着严苛的户籍制度,人员流动需持有官府核发的路引,违者以流民论处,轻则充作劳役,重则流放戍边。
罗成所乘马车悬挂着书院考旗,享有通行特许。
沿途税卡兵卒远远望见红绸角旗,便会主动开放关卡,肃立行礼。
大离皇朝重文抑武,但不禁商贾,凡持有书院核发的运输牌照,商队便可以自由往来各地。
大离疆域广袤,地处温带,物产丰饶,人口众多,富甲天下。
然而繁华背后,皇室、官府、世家豪族占据了九成财富和资源,普通百姓终年劳作也仅能勉强维持温饱,阶层跃升更是绝无可能。
罗成获得面试资格,需要满足三个基本条件:
其一,六岁开始蒙学,师从正统,历年学籍可查,品行高洁;
其二,直系三代无罪籍,身家清白。潜规则是,出身门第;
其三,得到士林名宿推荐。潜规则在于,对于“士林名宿”并无明确的衡量标准,唯有获得书院默认荐举资格者的作保才具有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