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名宿将名声看得极重,一生之中极少举荐学子。
只因文人间本就相互轻视,一旦举荐失败,便会终身背负“识人不明”的污名。
因此,即便是世家大族子弟,或许能满足其中两条,却难以获得荐举资格,更遑论寒门子弟。
罗成能得此机缘,也是在姥爷宁世言严谨考校三天之后,获得认可,才得以由宁世言亲临河东书院,递交荐书。
这是宁世言告老还乡十馀年来的首次举荐,受到河东书院一众教谕的高度重视。
士林阶层将其视为宁世言此生成就的封山之举。
罗成的车驾缓缓前行,即将穿越山脉,抵达渡口。
昏昏欲睡的罗成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只见山谷中尘土飞扬。
几位商贾模样的人策马疾驰而来,为首者挥舞着手,高声呼喊。
“借道,前方车马缓行避让。”
罗成本能地观想玉牌,那行信息带来的安全感让他心头一静。
能量:133
十馀天来,能量在自然增长,辅以吸收玉石,能量突破到三位数。
小数点之后的馀数也不再显示。
罗成左手抓起一把黑白棋子,右手指间有一粒棋子穿行流转。
投掷技能达到熟练阶段,也让他拥有了一双锐利的双眸。
商队中人马律动节奏,清淅地落入他的眼底,毫厘毕现。
罗成陡然掀开车帘,站在车辕上,看向商队。
为首骑者的面容隐在斗笠的阴影下,但腰间悬挂的长刀已抽出刀鞘。
刀锋映着晨光,寒芒直指车驾。
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那长刀划出一道弧线,斜劈而下。
罗成右腕连续甩动,三枚棋子呈品字形疾射而出。
马眼、骑士的左眼与持刀的手腕被精准命中。
战马嘶鸣,前蹄高扬,长刀脱手坠地,人马皆翻倒在地。
峡谷一侧山石嶙峋,乱石交错间忽然传来弓弦震响。
一支箭矢破空而至,直取罗成咽喉。
剩馀的五位商队成员抛弃货物,战马骤然提速,呈扇形包抄而来,长刀出鞘,寒光凛冽。
罗成右手连挥三次。
第一枚石子击中箭矢尾翼,将其撞偏寸许,箭矢擦着罗成耳边飞过,钉入车厢侧壁。
第二枚棋子如流星般朝向三十米外、已然现身并起身搭箭的弓手眉心疾射而去。
第三枚棋子也尾随其后射向弓手。
那弓箭手欲以长弓格挡第二枚棋子,却不料第三枚棋子后发先至,准确命中其左眼。
强大的动能穿透眼框,第二枚棋子适时击中眉心,鲜血迸溅,弓手仰面栽倒,弓箭坠地。
同时,罗成右手再次扬起,一把棋子飞散而出。
呈扇形逼近的五人中一人落马,生死不知。
其馀四人手忙脚乱地举刀格挡。
罗成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信息:
能量:133
能量:132
随手将剩馀的棋子尽数掷出,四人五马应声而倒,惊呼声与马嘶声混作一片。
战斗瞬间展开,又在电光火石间戛然而止。
村长罗福来与四名护卫的村汉,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围在车驾旁,护卫罗成。
他们手中的拐杖与长棍捏出汗水,眼神仍紧盯着翻倒的马匹与横陈的人体。
罗成站在车辕上,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又看向山涯。
见再无动静,他跳下马车吩咐道:“福来叔,我忽然来了灵感,想在这里赋诗一首。你带着大家转过山脚,我随后就到。”
一位村汉嗫嚅着问道:“表……表弟,这些死人……”
“住嘴,哪里来的什么死人,分明是几堆顽石挡路罢了。”村长罗福来急忙喝止村汉,对着罗成点头道:“这里风大,莫要久立。”
说罢,他匆匆催促众人转过山脚,留下一连串责骂:“混帐,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什么强盗?今天的事,但凡有一丝风声走漏,打断你们四个的狗腿。”
罗成不担心那些人会泄露什么,因为这些人中有三位是大伯与姑姑家的堂兄,还有一位是舅舅家的表哥。
村长罗福来虽是远房族叔,但是对他此次考取功名最为上心,明白一旦惊动官府,必将错过此次面试时限。
眈误面试事小,取消罗家村建制才是动摇族群根基的大事。
罗成拾起长刀,开始补刀,刀刃过处,人和马皆再无生机,鲜血染红了山石与青草。
山里的娃娃自幼见惯生死,被野兽撕咬的断臂残尸,不足为奇。
遭蛇蝎毒毙的同伴,甚至冻饿而死的流民,也是年年都有的光景。
杀戮与生死于山民而言,不过是四季轮转的一部分,也是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
他先将货物尽数吸收,之后收取断气强盗的尸身与马尸,最后攀上矮崖收取弓箭手的尸身。
俯身查找失落的棋子,用剩馀的水袋冲洗鞋底与双手,洗净血迹。
稍事整理衣襟,稳定心神,转过山脚。
众人正焦急地四处张望,见他神情自若的走来,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车驾继续向前行进,罗成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方才那一场杀戮,表面上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凶险至极。
稍有迟疑,便会横尸当场。
棋子在指尖轻轻旋转,罗成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人不象是山匪,更象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行动默契十足,目标明确地指向自己。
杀手们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丝毫不顾忌车驾上河东书院的考旗。
自己不过是一介山村少年书生,何德何能值得如此精心布局斩杀?
他们究竟凭什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截杀书院考生?
自己的四哥为何五年来音信全无?
父亲为何不去查找四哥?
父亲是真的失踪了,还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情?
指尖的棋子骤然一紧,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下来。
不可深思,不可探究!
一旦触及真相的边缘,以自己当前的体量,根本不足以保护家人。
只待拥有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时,才能撕开这层层迷雾,镇压一切蝇营狗苟的威胁。
嘀嗒、嘀嗒的雨滴声敲打着车篷。
雨势渐渐加大,春寒混合着河畔的湿气渗入骨髓。
村长福来的声音响起:“罗家村考生渡河,众人回避,不得冲撞贵人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