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阳光通过高窗斜射进来，在深色木地板上切出几道明亮的光带。空气里有新地板蜡的味道，混合着汗水和运动饮料的甜腻气息。训练馆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低鸣，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篮球撞击地面的回响——那是姚明正在二楼专属训练区的声音。
姚明站在那台价值十二万美元的减重跑台上，身体被特制的吊带系统轻轻托起。。
“保持节奏，注意呼吸深度！”尔逊站在控制台旁，眼睛盯着三个屏幕——一个是跑台数据，一个是墙上的实时热成像图，还有一个是姚明脚下压力板的分布显示，“髋部再打开两度，对，就是这样！！”
姚明咬着牙，汗水已经从前额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按照指示调整姿势，感觉大腿后侧的腘绳肌在轻微颤斗。跑台缓缓减速，最终停下。他解开安全扣，整个人几乎是从台子上挪下来的，训练服的后背完全湿透，紧贴在皮肤上。
“感觉……怎么样？”纳尔逊走过来，手里拿着平板计算机记录数据。他的英语说得清淅而慢，知道姚明还在适应。
姚明拉下毛巾，用英语回答，每个词都带着上海口音的痕迹：“腿……轻。但肌肉……很酸。”他想了想，补充了一个刚学会的词，“延迟性酸痛。”
纳尔逊眼睛一亮：“说得好！就是dos（延迟性肌肉酸痛）。这是好事，说明肌肉在适应新负荷。”他拍了拍那台银灰色的机器，“减重系统帮你分担了30的体重，这样跑步时对膝盖和脚踝的冲击能减少45。，我们就可以把比例降到20，然后是10。目标是三个月后，你能在标准跑台上完成同样强度的训练，关节不会报警。”
接下来是平衡训练区。纳尔逊推过来一个半球形的设备，表面是不稳定的充气垫。姚明脱掉鞋袜——这是卡特医生的要求，为了增强足底感知——赤脚站了上去。
“单腿，左腿先。”纳尔逊退到五米外，手里拿着一个4公斤的药球，“准备好了吗？”
姚明深吸一口气，抬起右腿，左腿在晃动的半球上努力查找平衡点。刚开始的几秒，他的身体象风中的芦苇一样摇摆，手臂在空中徒劳地划动。但很快，内核肌肉群开始发力，躯干逐渐稳定下来。
“好！眼睛看球！”纳尔逊把药球从胸前推过来。
姚明接住，冲击力让半球又晃了一下，他赶紧收紧腹肌。
“传回来！然后准备下一个！”
药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纳尔逊接住后迅速从左侧低抛，姚明俯身去接，这次差点摔倒，但他用长臂撑了一下地面，又倔强地站回半球上。
“很好！坚持住！换方向！”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象是某种酷刑。药球从各个角度飞来——高的、低的、快的、带旋转的。姚明接住、传出、再调整平衡，汗水滴在半球光滑的表面上。他的大脑必须同时处理三件事：维持身体稳定、预判来球轨迹、控制传球力道。有一阵子他感觉耳朵都在嗡嗡响。
“换腿！”
姚明换右腿站立时，左腿的肌肉因为疲劳而剧烈颤斗。他咬着下唇，继续。
训练结束时，他直接坐倒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科林递过第二瓶水，这次加了额外的镁粉——纳尔逊说这有助于缓解肌肉痉孪。
“明天开始，训练后要加二十分钟的冷水浴。”纳尔逊蹲下来，用平板展示一张恢复方案图，“水温12摄氏度，分四次，每次五分钟，中间休息两分钟。我知道不舒服，但对减少炎症反应、加速恢复很有帮助。卡特医生的研究显示，这能让大个子球员的肌肉酸痛程度降低30。”
姚明看着那些曲线图，点了点头：“好。”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精确到度、毫升、百分比的生活。。
这与他在上海队的训练截然不同。在那里，教练会说“多练点”“跑快点”“手举高”，靠的是经验和感觉。而在这里，纳尔逊会说“今天股四头肌激活程度比昨天低3，我们要调整一下拉伸顺序””。
起初姚明很不适应。有一次他看着自己生物力学的3d模型在屏幕上旋转，忍不住用中文对科林嘀咕：“这象在造机器人。”科林翻译给纳尔逊听，纳尔逊大笑：“不，姚，我们是在学习怎么更好地驾驶你这台独一无二的‘跑车’。你的身体本来就是精密的生物机器，我们只是帮你读懂使用说明书。”
渐渐地，姚明开始理解这些数据的意义。他知道当“垂直起跳时膝关节外翻角度”大于8度时，他的前十字韧带受伤风险会显著上升；知道“投篮时内核肌群同步激活率”时，远投命中率会波动；知道每次训练后尿液的颜色应该象淡柠檬水，如果太深说明脱水，如果太浅可能是电解质紊乱。
这种认知改变了他的训练态度。现在他不是在“完成训练”，而是在“收集数据”“优化参数”“降低风险”。
“姚。”纳尔逊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我知道这些基础训练很枯燥，很累，没有扣篮那么痛快。但相信我，这些关节稳定性、神经肌肉控制、本体感觉的基础打好了，你在场上才能尽情发挥那些天赋——你的手感、你的脚步、你的篮球智商。否则……”他做了个手势，“就象把法拉利引擎装在生锈的底盘上，一加速就散架。”
姚明用毛巾擦着脖子，想了想，用英语说：“我明白。”然后换成中文，说了句林枫几天前来看他时说的话，“林先生说过，想跑得远，先要学会走稳。想跳得高，先要学会落地。”
科林翻译过去。纳尔逊咧嘴笑了，露出白牙：“说得太对了。而且你不是在学普通人的走路，你是在学习怎么用7尺6寸、300磅的身体，在nba级别的对抗中奔跑、急停、转身、跳跃——这相当于让一架747客机做出战斗机的机动动作。基础不牢，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