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4月28日，上海，虹桥机场。
下午三点，国航ca986航班准时降落。汤姆贾诺维奇走出舱门时，上海湿润的春风扑面而来——与一个月前那支声势浩大的nba联合代表团不同，这次只有他们两人，加之一名联盟指派的翻译。
没有媒体接机，没有车队等侯。三人打了一辆的士，直奔市区。
“还记得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吗？”鲁迪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高架桥两侧，高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建筑工地的塔吊在天际在线勾勒出蓬勃的轮廓。
“1995年，季前赛。”道森记得很清楚，“和国王队打了两场。那时候外滩还没这么多灯。”
的士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用带口音的英语问：“美国人？来旅游？”
“工作。”道森说，“篮球。”
“哦！姚明！”司机立刻兴奋起来，“你们是nba的？要带姚明去美国？”
鲁迪和道森对视一眼。姚明这个名字，已经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第一站不是上海大鲨鱼俱乐部，也不是姚明家，而是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一栋灰白色的五层建筑，朴素得有些陈旧。中国篮协的办公室在三楼。
接待他们的是篮协副主席胡加时和青少部主任匡鲁彬。会议室不大，墙上贴着中国男篮历届大赛的成绩表，最显眼的是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第八名——那是中国男篮在世界舞台上的突破。
“欢迎二位再次来到中国。”胡加时五十多岁，身材保持得很好，一看就是运动员出身，“我听说上次的谈判……不太顺利。”
“所以我们这次换了一种方式。”道森开门见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档，是中英文双语版本，封面印着火箭队队标和篮协会徽，“这是我们球队的正式承诺函。”
胡加时接过，戴上眼镜仔细阅读。匡鲁彬也凑过来看。
文档不长，但措辞严谨。内核内容只有一段：
“休斯顿火箭队在此郑重承诺：若姚明先生加盟本队，火箭队将无条件支持其履行对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的一切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国际篮联组织的奥运会、世锦赛等顶级赛事；亚运会、亚洲锦镖赛等局域性重要赛事；以及中国篮协认定的必要集训和热身赛安排。火箭队将确保姚明先生能够以最佳状态代表国家队出战，并为此提供一切必要的医疗、训练和后勤支持。”
胡加时抬起头，眼神复杂：“‘无条件支持’……这个承诺很重。”
“因为我们知道国家队对姚明、对中国篮球意味着什么。”鲁迪接过话，语气诚恳，“我在nba执教二十多年，见过太多国际球员在国家队和俱乐部之间挣扎。我们不想让姚明面临那种困境。他是中国篮球的未来，国家队的需要永远是第一位的。”
匡鲁彬指着文档末尾的条款：“这里写着‘提供医疗和训练支持’……”
“是的。”道森点头，“我们正在组建一个专门的医疗团队，由全nba最好的运动医学专家领导。如果姚明需要，这个团队可以为中国国家队的医疗工作提供咨询和支持——不收费，纯粹的技术交流。”
胡加时和匡鲁彬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承诺，击中了他们最深的关切。
1999年王治郅赴美时，篮协和达拉斯小牛队就国家队征召问题拉扯了很久，最终影响了大郅的融入和发挥。篮协不希望同样的剧本在姚明身上重演——他是中国篮球几十年一遇的天才，是国家队未来十年的内核。
“如果……”胡加时斟酌着词句，“如果国家队需要姚明参加一个为期两个月的夏季集训，而火箭队希望他在休斯顿进行针对性训练……”
“我们会协调。”鲁迪毫不尤豫，“甚至可以这样：第一个月他在中国集训，第二个月我们的训练师飞过来，在中国和他一起训练。我们要的是姚明变得更好，无论是在国家队还是在火箭队，他的成长都是第一位的。”
这番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了。胡加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你们和上次来的那些人不一样。”他感慨，“那些人只想把姚明带走。”
“我们想带走的不仅是一个球员，”道森认真地说，“更是一个合作伙伴。火箭队希望成为中国篮球在美国的‘家’，希望成为连接中美篮球的桥梁。这需要时间，需要信任，而这一切都从尊重开始——尊重中国篮球，尊重国家队，尊重姚明本人的意愿。”
会谈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时，胡加时主动提出：“明天上午，我安排你们和姚明一家见个面。在他家里，比较私密。”
这是关键的突破——篮协不仅没有阻挠，反而主动促成了这次会面。
第二天上午九点，xh区的一个老式居民小区。
姚明的家在三楼，一套普通的四居室。家具简单实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姚明获得的奖杯和奖牌——从少年体校的荣誉，到cba的vp奖杯。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姚明和父母的全家福、他在上海队夺冠后的庆祝、悉尼奥运会对阵美国队时的画面。
姚志源和方凤娣站在门口迎接。夫妇俩今天都穿着正式的中山装，表情依然严肃，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中的温和。
“欢迎。”姚志源握手，力道很重。
“打扰了。”道森用刚学会的中文说，发音生硬但诚意十足。
鲁迪则是另一种风格——他象个拜访老友的长辈，一进门就指着墙上的照片说：“这张，悉尼奥运会，你对阵文斯·卡特。我看过那场比赛的录像，你的那个盖帽……时机完美。”
姚明站在父母身后，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比道森印象中更高大，但脸上的青涩还未褪去。他有些拘谨地笑了笑：“谢谢教练，那时候……运气好。”
“不是运气。”鲁迪摇头，“是天赋加之苦练。我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