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滩。
上午十点的阳光穿透薄雾，在黄浦江面铺开一层碎金。和平饭店九楼的会议室里，深红色丝绒窗帘半掩，阻隔了窗外十里洋场的喧嚣。长条会议桌两侧，泾渭分明。
东侧坐着五人：上海大鲨鱼俱乐部总经理徐济成，五十岁，国字脸，戴一副金丝眼镜；副总经理李耀明，分管青训；财务总监；法律顾问；以及一位市体育局的观察员。每个人面前都摆着青花瓷茶杯，茶水已凉，无人去动。
西侧是nba“联合代表团”高级副总裁亚当·西尔弗，三十五岁，哈佛法学院毕业，大卫·斯特恩最得力的干将之一；火箭队总经理卡罗尔·道森；公牛队篮球运营副总裁约翰·帕克森；老鹰队总经理皮特·巴布科克；以及一名联盟指派的翻译。桌上则是美式咖啡和打印整齐的会议资料。
空气里飘着龙井茶的清香与咖啡的焦苦，两种气味互不融合，像此刻桌上两种思维的碰撞。
“首先，我代表nba联盟，感谢上海大鲨鱼俱乐部的接待。”西尔弗开场，语气专业得体，“姚明先生展现出的篮球天赋令人惊叹。nba作为一个全球性篮球联盟，非常期待能为这样的天才提供更高水平的舞台。我们此次来访，是希望探讨一种对各方都有利的合作模式。”
翻译同步进行。徐济成微微颔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标准的谈判姿势。
“我们也一直致力于为优秀球员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徐济成开口，普通话带着上海口音的软糯，但措辞强硬，“姚明是上海培养的球员，更是中国篮球的宝贵财富。任何关于他未来发展的讨论，都必须创建在尊重中国篮球利益、尊重俱乐部多年投入的基础上。”
铺垫结束，正题开始。
李耀明递上一份文档。徐济成接过，却没有翻开，只是用指尖点了点封面。
“经过俱乐部董事会和市体育局的慎重研究，我们认为姚明如果前往nba，需要满足几个基本条件。”他的目光扫过对面，“第一，补偿机制。上海队失去内核球员，战力将严重受损。我们要求，引进姚明的nba球队，需提供一名同等级别的球员加盟上海队，其薪水由nba方面承担。”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帕克森和巴布科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荒谬。
“同等级别？”道森忍不住开口，“徐先生，nba的球员交易受薪资帽和交易规则严格限制，而且球员有自己的意愿……”
“那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徐济成打断他，语气平淡，“第二，技术支持。我们需要nba派遣至少一名高水平教练，长期驻上海队指导，全面提升我们的训练和战术体系，为期不少于三年。”
西尔弗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已经超越了球员转会范畴，涉及联盟知识产权和人力资源的长期输出。
“第三，”徐济成继续说，仿佛没看到对面骤变的脸色，“硬件支持。上海队目前的训练和比赛设施，与nba标准有较大差距。我们希望nba能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帮助上海建造一座现代化的篮球馆。这不仅是为了姚明，也是为了中国篮球的长远发展。”
三个条件，象三道闸门，轰然落下。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帕克森忍不住低声道：“这不可能……这简直是……”
巴布科克摇头，干脆合上了笔记本，身体后仰，一副“这谈判没必要继续”的姿态。
西尔弗保持着脸色的平静，但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膝盖。他是律师出身，知道这不是谈判，这是对方在划定一个不可能被接受的边界，以便在后续讨价还价中占据绝对主动。
“徐先生，”西尔弗斟酌词句，“您提出的这些条件……非常有远见。但涉及面太广，我们需要时间向联盟和各球队老板汇报。而且有些条件，可能超出了单纯球员转会的框架。”
“那就扩大框架。”徐济成终于翻开面前的文档，“姚明不是普通球员。他是上海体育的名片，是中国篮球未来的希望。他的价值，不能用简单的转会费来衡量。如果nba真的重视他，就应该拿出与之匹配的诚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些只是初步想法。具体细节，我们可以慢慢谈。”
这句话是留有馀地，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答应这些“初步想法”，就没有“慢慢谈”。
首次会面，在一小时十五分钟后礼节性地结束。双方握手时笑容僵硬，约定“保持沟通”。
同一栋楼，十二层的行政套房里。
林枫站在落地窗前，背对房间。他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道森身上微型麦克风传来的声音清淅可辨。当听到“同等级别球员”、“建造球馆”时，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不是愤怒，是某种“果然如此”的苦笑。
林枫转过身，摘下耳机：“不完全是。”
“恩？”
“他们提这些不可能的条件，有三个目的。”林枫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笔记本计算机，“第一，试探我们的底线和决心。第二，制造舆论压力——你看，不是我们不放手，是nba没诚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调出一份资料，上面是上海大鲨鱼俱乐部过去三年的财务报表。
“他们在为真正的要价蓄力。”林枫指着屏幕，“俱乐部连年亏损，赞助商青黄不接，球馆老旧，青训投入不足。徐济成肩上扛着经营压力和地方体育政绩的双重担子。他需要一笔足够分量的‘买断费’，来填补窟窿，向上交代，也为自己争取转型的时间和资源。”
迈克尔仔细看着报表：“所以那些夸张条件，是谈判策略？”
“是烟雾弹，也是测试。”林枫关掉计算机，“他们想看看，nba为了姚明，愿意付出多大的‘诚意’。而‘诚意’在他们看来，就是真金白银，加之能立刻提升上海队实力的资源。”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窗前。黄浦江上货轮鸣笛，悠长的声音穿过玻璃。
“公牛和老鹰的人私下接触姚明团队了吧？”林枫问。
“确认了。”迈克尔点头，“老鹰承诺以姚明为内核重建，公牛暗示可能用榜眼签选他。他们开出的个人条件……很有吸引力。”
“意料之中。”林枫并不意外，“但姚明团队应该明白，个人承诺和球队整体规划是两回事。而且……”
他顿了顿，想起前世姚明在火箭的种种——从新秀年的艰难适应，到后来成为球队绝对内核，再到那些本该避免的伤病。
“而且什么？”迈克尔问。
“而且只有火箭，会从第一天起就为他搭建一个完整的、可持续的成长体系。”林枫声音很轻，但坚定，“不只是打球，是健康管理，是商业开发，是文化融入，是围绕他构建未来十年的冠军蓝图。这些，公牛和老鹰给不了。”
手机震动。是道森发来的加密信息：“首次接触破裂。对方态度强硬。西尔弗建议先回美国汇报。你怎么看？”
林枫回复：“按计划进行。你们正常返美。我留下。”
“你要单独接触？”道森很快回复。
“不接触。我先看看。”林枫打字，“看看这座城市的篮球土壤，看看培养出姚明的环境，也看看……我们的对手究竟在顾虑什么。”
他收起手机，对迈克尔说：“帮我安排几件事。第一，联系上海体育学院的运动医学教授，我要请教一些关于中国运动员体质特点的问题。第二，找一位可靠的本地篮球记者，不要官方的，要真正跑基层青训的。第三……”
林枫望向窗外陆家嘴方向，那里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如雨后春笋。
“第三，去看看上海的社区篮球场。姚明是从那里开始的，我要知道，是什么支撑他走到了今天。”
当晚，林枫独自走在上海街头。
他去了xh区的一个老式社区，水泥地面的篮球场上，几个中学生借着路灯的光在打球。篮筐有点歪，篮板上的油漆斑驳脱落。但孩子们打得很投入，运球、传球、投篮，喊叫声在夜晚的弄堂里回荡。
林枫站在场边阴影里看了很久。他看到其中一个高个子男孩，动作有些笨拙，但拼抢积极，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是在这样的街头球场开始打篮球的。只是那时的中国，还没有一个叫姚明的巨人，让无数孩子相信，篮球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章明基发来的短信，很简短：“林先生在上海？徐总今天提出的条件，是体育局方面的集体意见，不全是他个人主张。压力来自多方。”
林枫回复：“理解。请转告姚明和他的家人：火箭的承诺不变。条件可以谈，时间可以等，但围绕他建队的决心，不会因为任何障碍动摇。”
发送完毕，他抬头看向夜空。上海的夜晚看不到星星，但城市的灯火比星光更璀灿。
三道“天堑”横在眼前。
但他知道，天堑不是用来阻挡的，是用来跨越的。
而跨越的方式，从来不止一种。
下一章预告：
第22章：暗流与阳谋：林枫的“先手棋”
大洋彼岸的竞争暗流与上海滩的强硬表态，并未让林枫阵脚大乱。相反，他激活了一套精心设计的组合策略。
明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