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洲际机场。
“放轻松，卡罗尔。”林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道森转过身，看到林枫的装束时愣了愣——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着，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厚的皮质文档夹。
“我知道。”林枫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文档夹，“所以才要我们去，而不是打电话。而且我们不是去‘挖’他，是去邀请他参与一项事业。”
道森走过来，看到文档夹里的内容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是普通的球员资料，而是一份装订精美的研究报告，标题是《巨人运动员生物力学负荷分析与长期健康管理模型——以身高7尺以上篮球运动员为例》。厚度超过一百页，封面印着火箭队队标和“未来性能部·特别研究项目”的字样。
“这是……”道森翻开几页，里面全是专业图表：应力分析曲线、关节受力模型、恢复周期计算公式，甚至还有几页是中文医学期刊的翻译摘要。
“过去三周，我找了六位运动医学专家做的预研报告。”林枫轻描淡写地说，“两位来自休斯顿赫尔曼纪念医院，两位来自贝勒医学院，还有两位是中国运动医学研究所的顾问。我请他们基于现有文献和病例，创建了一个专门针对超高大个子运动员的健康管理框架。”
道森快速浏览着内容。他不是医学专家，但多年的篮球经验让他能看懂大致思路：这不是传统的伤病治疔，而是从生物力学角度预防伤病；不是等出了问题再解决，而是从一开始就优化运动模式、控制负荷、延长生涯。
“这些数据……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道森抬起头，眼神复杂。
“因为历史在重复。”林枫合上文档夹，“看看那些巨人中锋的职业生涯：比尔·沃顿毁于脚伤，拉尔夫·桑普森巅峰期只有四年，甚至姚明的前辈们……他们的天赋被伤病吞噬得太快。如果我们真的要在姚明身上押注未来，就不能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飞机开始滑行。林枫望向窗外逐渐加速倒退的跑道，声音很轻：“卡罗尔，你说我们为什么要选姚明？”
“因为他的天赋，因为中国市场，因为……”
“因为他是钥匙。”林枫打断他，“一把打开新时代的钥匙。但如果这把钥匙还没开门就断了呢？如果因为伤病，他只能绽放三四年就陨落呢？那我们的所有规划、所有投资、所有梦想，都会变成笑话。”
道森沉默了。这是最残酷的可能性，也是所有反对者最有力的论据。
“所以我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林枫转回头，眼神坚定，“不是碰运气，不是祈祷，是用科学，用系统，用最顶尖的专业人士。纳尔逊，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飞机冲上云宵。窗外，休斯顿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模糊。
两小时飞行后，飞机降落在菲尼克斯天港机场。
十一月的亚利桑那阳光炽烈，干燥的热风吹过跑道。一辆黑色suv已经在停机坪等侯，司机是个穿着太阳队训练服的年轻人。
“卡特医生让我来接你们。”司机说，“他在训练中心等。”
车程二十分钟，穿过凤凰城干燥的街道，抵达太阳队训练基地。这里和休斯顿的康柏中心风格迥异——建筑更现代，外墙是玻璃和钢结构的组合，入口处有巨大的太阳队标，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训练中心内部的走廊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太阳队的历史照片：查尔斯·巴克利1993年vp赛季、凯文·约翰逊的突破、还有去年杰森·基德带领球队打入西部半决赛的画面。但林枫注意到，这些照片里没有医疗团队的身影。
“这边请。”司机在一扇标有“高性能中心”的门前停下。
推开门，是一个中等大小的会议室。长条桌一端已经坐了两个人。
左边那位五十岁左右，戴着无框眼镜，头发灰白但梳理整齐，穿着熨帖的白大褂，胸前口袋里插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笔。卡特医生，nba最有名的运动医学专家之一，以诊断精准和治疔创新着称。
右边那位年轻一些，四十出头，穿着运动服，身材精壮，手臂的肌肉线条分明。纳尔逊，太阳队的首席训练师，以康复训练方法独特而闻名。球员恢复速度比预期快30。
两人都没有起身迎接。
“林先生，道森先生。”卡特医生点点头，语气礼貌但疏离，“请坐。我十一点半还有球员检查，所以我们有大约四十五分钟。”
潜台词很明显：别浪费我的时间。
林枫不以为意，在两人对面坐下，道森坐在他旁边。他把那个皮质文档夹放在桌上，但没有马上打开。
“首先，感谢二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林枫用流利的英语开场，“我知道去年湖人找过你们，开出了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所以今天我来，不是要重复同样的错误。”
卡特挑了挑眉：“哦？那你的‘正确方式’是什么？”
“是邀请你们参与一项可能会改变运动医学史的事业。”林枫打开文档夹，但不是推向对方，而是自己拿着，“但在谈具体内容之前，我想先问二位一个问题：在你们职业生涯中，最遗撼的病例是哪个？”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卡特和纳尔逊对视一眼。
“医学工作者不应该对病例投入太多个人感情。”卡特谨慎地回答。
“我理解。但每个人都有那种‘如果当时知道现在知道的，结果会不会不同’的病例。”林枫看着他们，“对你们来说，也许是某个球员因为反复的应力性骨折而提前退役，也许是某个天赋异禀的大个子因为膝盖问题从未达到应有的高度。”
纳尔逊的身体微微前倾。卡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林枫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那是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我猜对了。”林枫继续说，“因为这就是巨人运动员的诅咒。他们的身高是天赋，也是负担。更大的体重、更长的杠杆、更复杂的生物力学……传统的运动医学方法，对他们来说就象用普通工具修理精密仪器，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这才将文档夹推到桌子中央。
“所以，我们想做一件不同的事。”林枫的声音里有一种罕见的热情，“不是等到伤病发生再治疔，而是从一开始就创建一套完整的预防、监测、优化体系。不是针对所有运动员，而是专门为那些身高7尺以上的巨人量身定制。”
卡特终于伸手拿起文档夹。他翻开第一页，然后第二页，第三页……他的阅读速度很快，但每一页都会停留足够长的时间。纳尔逊也凑过来看，当看到那些生物力学模型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十五分钟，会议室里只有翻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