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六声才被接起。
“大卫？”亚历山大的声音有些惊讶，“这么晚了。”
“重要的谈话要在清醒的时候进行。”斯特恩说，“莱斯利，我听说你在和林家谈火箭队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消息传得真快。”
“在nba，没有真正的秘密。”斯特恩靠在椅背上，切换到一个更放松的姿态，“我想和你聊聊这笔交易……不，不是聊，是劝你接受。”
“劝我？”亚历山大笑了，“大卫，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财务决策了？”
“我关心的是nba的未来。”斯特恩的声音严肃起来，“而你的决定，会影响这个未来。”
他开始了准备好的说辞。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说服，每个论点都经过反复推敲。
首先，他谈了数据。
“莱斯利，你看过联盟最新的中国市场分析报告吗？没有？我让秘书明天一早发给你。内核结论是：未来五年，中国可能成为nba第二大市场，仅次于美国。而打开这个市场的钥匙，就是姚明。
亚历山大试图插话，但斯特恩没有给他机会。
“第二，经济形势。”斯特恩继续说，“美联储今天下午刚发布声明，暗示可能继续降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经济衰退可能比预期更严重、更持久。你现在出售，是在估值高点套现。两年后，也许你就卖不到这个价了。”
“但火箭队是我的心血……”亚历山大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
“所以你要把它交给正确的人。”斯特恩立刻接上，“如果卖给本地财团，火箭队可能还是那支不上不下的球队。但如果卖给林家，他们会把火箭队带到你无法想象的高度——中国市场、全球品牌、也许还有总冠军。”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画面在亚历山大脑海中沉淀。
然后，抛出最重要的筹码。
“还有一件事，莱斯利。”斯特恩的声音放低了一些，象是分享一个秘密，“如果你现在全资出售，未来想重返nba……联盟会优先为你牵线搭桥。你知道夏洛特在筹建新球队吗？你知道西雅图那群人在游说联盟回归吗？机会总是有的。但前提是，你现在要做对联盟有利的事。”
这才是杀手锏。
斯特恩太了解亚历山大了。这个人不喜欢篮球，只喜欢钞票。让他完全离开这个效益圈子，他舍不得。但如果告诉他，现在的退出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回归，挣更多的钞票，他的抗拒就会小很多。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亚历山大点了一支雪茄。这是好兆头，说明他在认真思考，而不是敷衍。。”亚历山大终于开口，“我觉得太低了。火箭队值更多。”
“那就开一个你认为合理的价格。”斯特恩说，“但要记住，过高的要价可能吓跑买家。而在这个经济环境下，能拿出几亿美元现金的买家不多。”
“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他们会愿意的。”斯特恩的语气笃定，“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一笔投资，这是一个历史机遇。而历史机遇……是无价的。”
又一番讨价还价般的对话后，亚历山大松口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
“你有一周。”斯特恩给出期限，“一周后，我要知道你的决定。莱斯利，相信我，这对所有人都好——对你，对联盟，对火箭队，甚至对休斯顿这座城市。”
挂断电话时，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八点二十分。
斯特恩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办公室的陈列柜前，柜子里摆满了纪念品：1984年选秀大会的照片（乔丹那一届），1992年梦之队的签名篮球，1999年劳资协议达成时的签字笔……
每一件都代表着一个关键时刻。
而现在，又一个关键时刻即将到来。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地球仪——这是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时国际篮联送的礼物，做工精美，每个大洲都用不同的颜色标注。
斯特恩转动地球仪，手指停在亚洲东部。
中国。
他想起1999年王治郅被选中时，中国媒体的狂热报道；想起2000年悉尼奥运会，姚明对阵美国队时的那记盖帽；想起上周收到的报告，显示中国已有超过3000万篮球人口……
这一切，都将在火箭队易主后迎来爆发。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个爆发按照nba的剧本进行。
休斯顿，四天后。
林枫正在分析2002年选秀的潜在人选时，父亲敲开了他的房门。
“斯特恩刚给我打电话。”林国栋的表情复杂，“亚历山大开价了。”
“多少？”。”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间。
林枫的第一反应是听错了。？以上。这已经不是溢价，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疯了？”林枫脱口而出。
“斯特恩说，这是亚历山大基于‘战略价值’和‘未来潜力’给出的价格。”林国栋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而且，还有别的买家在观望。亚历山大有恃无恐。”
林枫迅速冷静下来。他开始分析：
第一，亚历山大确实可能接触了其他买家。在职业体育圈，消息一旦走漏，就会引来鲨鱼。。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斯特恩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作为联盟总裁，他完全可以让交易告吹，等待其他买家。
除非……
“斯特恩希望我们接受。”林枫得出结论。
“什么？”
“想想看，如果他不想交易达成，根本不会传这个话。他告诉我们价格，是在传递一个信息：这个价格虽然高，但联盟认为值得。因为联盟要的不是一次普通的交易，而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中国资本收购nba球队，选中中国状元，打开中国市场。”
林枫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他需要告诉自己，不是因为恐惧经济衰退而逃跑，而是因为卖了个好价钱而功成身退。”
林国栋看着儿子，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冷静和分析能力，再次让他感到惊讶。
“那我们怎么办？接受？”
“不。”林枫停下脚步，“我们加价。”
“什么？！”。”林枫的眼睛在发光，“加这一千万，不是为了火箭队值这么多钱，而是为了传递三个信号：第一，我们志在必得；第二，我们不缺资金；第三，我们要断绝所有竞争者的念头。”
他走到父亲面前，身体前倾，语速加快：
“爸，想想斯特恩的承诺。如果交易达成，火箭队会成为nba在中国的旗舰。这个地位带来的商业价值，可能几年就能收回溢价的成本。而且，一旦我们拥有球队，就可以开始布局整个产业链——转播权、赞助、商品、青训……这不仅仅是买一支球队，这是买一张进入全球体育产业顶级俱乐部的门票。”
林国栋沉默了很长时间。
四亿两千万美元。这是他一半的身家。如果失败，二十多年的积累将化为乌有。
但他想起了斯特恩的话：“这是一个历史机遇。”
想起了儿子报告里的预测：“五年三倍，十年十倍。”
想起了自己十九岁时，揣着八千美元踏上美国的勇气。
“如果……”林国栋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你错了呢？”
“那就回去帮您打理生意。”林枫平静地说，“用一辈子。”
书房里的挂钟滴答作响。
窗外的夜色中，休斯顿的灯火如星河般蔓延。
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一个可能改变nba历史、改变中国篮球历史、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决定，正在被做出。
林国栋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钢笔。
“准备文档吧。”他说，“我签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
但在林枫听来，那声音如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