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提着几个纸袋,跟在江晚秋身后。
江晚秋的脚步没有停顿,顺着扶梯上了楼。
礼服区比楼下的女装区人更少,也更安静。每一家店都装修得象艺术展厅,橱窗里的人体模特穿着华丽的裙子,摆出优雅的姿态,神情空洞。
这里的导购,目光更加挑剔,她们打量着江晚秋身上那件普通的白色连衣裙,脸上的微笑礼貌而疏远。
江晚秋目不斜视,直接走进一家以简约设计闻名的品牌店。
从礼服店出来,李哲手里的购物袋又多了两个。
“江小姐,我们可以回去了。”
江晚秋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商场出口。
回去的路上,需要经过一片局域,灯光比其他地方更暧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氛。
橱窗里,是穿着精致内衣的模特,姿态大胆而诱惑。蕾丝,真丝,各种轻薄的布料,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江晚秋看着那一片蕾丝和真丝,脚步顿住了。
李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小姐?”
江晚秋没有回头,“你先回车上,我还有一点事。”
李哲看了一眼那家店,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好的,我在停车场等您。”
说完,他提着那些购物袋,转身走向了扶梯。
江晚秋站在原地,看着李哲的背影消失在扶梯尽头。她左右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家内衣店。
“欢迎光临。”
店员的声音甜美。
江晚秋没有理会那些挂在最显眼位置,薄如蝉翼的性感款式。她径直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挂着一些棉质的,款式最简单的内衣套装。
江晚秋拿起一套,布料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象有两团火在烧。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是久违的、属于一个普通女孩的羞窘。
江晚秋不敢多看,只是拿着在自己身前飞快地比划了一下,估摸着一个大概的尺寸。然后又迅速拿了两套颜色不一样的。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逃一般地走向收银台。
“你好,结帐。”
收银员接过东西,动作麻利地扫码。
江晚秋拿出手机,调出付款码。她不想用陆知宴的钱,买这种贴身的衣物。这象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底线和尊严。
滴的一声,支付成功。
江晚秋从收银员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纸袋,象是接了个烫手山芋,转身就往外快步走去。
她走得太快,心里又慌,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刚拐过一个装饰柱,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那堵肉墙很结实,撞得江晚秋鼻子发酸,手里的纸袋差点脱手飞出去。
男人转过身,看清是江晚秋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江晚秋跟跄着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把那个小小的纸袋藏到身后,这才抬头看向对方。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骚包的红色西装,头发抓得很有型,一双桃花眼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熟悉的玩世不恭。
“又见面了,小姐姐。”
是那天在专柜里,故意让她多倒一杯水的男人。
江晚秋记得他。
江晚秋避开他过于热情的视线,出于礼貌问了声好,声音很轻,“你好。”
“我叫叶沉舟。”男人主动报上家门,象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窘迫,自来熟地往前凑了凑,“上次在店里走得急,忘了自我介绍了。”
江晚秋攥着纸袋的手指紧了紧,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江晚秋。”
“江晚秋,好名字。”叶沉舟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
居然在这里撞到了江晚秋,老陆啊老陆,好兄弟就再帮你一把吧。
江晚秋看着眼前,不知道正在想啥的叶沉舟,见他愣神,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叶沉舟正沉浸在自己绝世好兄弟的剧本里,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出陆知宴感激涕零的大戏,嘴角的笑意还没收回去,再一抬眼,面前已经空了。
人呢?
叶沉舟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摸了摸下巴。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陆,你猜我今天看见了谁。”叶沉舟的声音里满是邀功的笑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陆知宴冰冷的声音传来:“说重点。”
“我刚跟江晚秋打了个招呼,人就跑了。”叶沉舟啧了一声,“胆子是真小,上次也没见这么胆小啊。”
“对了,”叶沉舟象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暧昧,“我见她从一家内衣店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个小袋子,藏在身后,阿生怕人看见。你这……不行啊,怎么还让女朋友自己买这种东西?”
电话那头,呼吸声似乎重了一瞬。
“她在哪。”
“都说了,跑了我这不好兄弟帮你看着点,万一在外面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怎么办?”
陆知宴直接挂了电话。
叶沉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挑了挑眉,心情颇好地吹了声口哨。
迈巴赫内,气氛压抑。
李哲从后视镜里看到江晚秋攥着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江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吗。”李哲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江晚秋摇了摇头,“回去吧。”
车子平稳地驶回别墅。
刘叔迎了出来,李哲将手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递给他,江晚秋则自己提着那个小小的牛皮纸袋,快步走进了别墅。
客厅里空无一人,吴妈也不在。
江晚秋直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那个小纸袋塞进了衣柜最深处,藏在那些她带来的旧衣服下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晚饭时间,陆知宴没有回来。
江晚秋一个人坐在巨大的餐桌前,吃着吴妈准备的饭菜。
直到晚上十点,楼下才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江晚秋的心猛地一紧,她放下手里的书,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却象是踩在她的心脏上。
脚步声没有在楼下停留,直接朝着二楼而来,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门外。
没有敲门。
门把手转动,门被从外面推开。
陆知宴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西装,只是领带扯开了些,周身裹挟着室外的寒气和一股不易察觉的酒气。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江晚秋的身上。
“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一趟民政局。”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象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日程安排。
江晚秋手里的书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民政局。
这三个字象三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脑子里。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陆知宴一步步走进来,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领证。”他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