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秋就这么穿着一件破烂的服务生制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敢打车,身上所有的钱都得留给爷爷当医药费,一分都不能乱花。
幸好租的房子离市中心不算太远,只是个偏僻破旧的老小区。她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墙皮大片脱落的居民楼。
掏出钥匙开门,一股廉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一张单人床,一张画画用的旧桌子,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就是全部家当。
这和昨晚那个金碧辉煌、连地毯都软得能陷进去的总统套房,简直是两个世界。
可现在,这个她住了四年的小破屋,也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她走到墙角,脱下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制服。马甲的扣子全崩飞了,白衬衫被撕得象块破布,上面还残留着那个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
她把这堆破烂用力揉成一团,狠狠砸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算了吧,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这衣服破成这样,拿回去不仅要被经理骂,说不定还要赔钱。
她现在,一分钱都赔不起。
将自己洗到发白的旧衬衫套在身上。布料粗糙,却让她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一步一步挪到卫生间门口,那扇门仿佛有千斤重。
她知道,她必须面对。
卫生间很小,镜子也因为受潮而斑驳不清,只能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江晚秋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还是那张脸,但好象哪里又不一样了。原本分明的下颌线变得柔和,皮肤也细腻得过分,看不见一丝毛孔。以前熬夜画稿留下的淡淡胡茬,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离谱的是头发。她明明记得自己上个月才剪过,是利落的短发,就是为了不让人误会。可现在,镜子里的人,发丝已经长到了腰部,乌黑柔软地垂着。
这不科学!
难道那个男人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会妖术的妖怪?
江晚秋深呼吸,手颤斗着,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衬衫滑落。
她看到了。
镜子里那具白淅清瘦的身体,胸前……确确实实地,有了两团微微隆起的弧度。
不大,但绝对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她象是被蛊惑了一般,缓缓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
柔软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从指尖传来,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江晚秋猛地收回手,象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完了。
真的完了。
她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幻觉。
她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睡了一觉起来,真的变成了一个女的。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无数个念头在疯狂打架。
以后上厕所是去男厕还是女厕?
身份证上的性别是男,被警察查房了怎么解释?说自己做了个手术?
还有,以后是不是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例假?
一想到那个血流成河的场面,江晚秋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活了二十年,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剧本是苦情励志剧,主角虽然穷困潦倒,但自强不息,最终靠才华逆袭。
谁能想到,昨晚一夜之间,剧本被撕了,直接换成了玄幻惊悚片。
还是个小成本、烂特效的那种。
她在冰冷的地砖上坐了很久,直到双腿都麻了,才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行,还得再确认一下,她不敢相信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兄弟离她而去了。
万……万一呢,抱着这最后一丝希望,她颤斗着手,伸向了自己的裤子。
一秒。
两秒。
三秒。
卫生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晚秋面无表情地,重新把裤子穿好。
好吧,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那里平坦得,就象她那空空如也的钱包。
她现在是个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女人了。
江晚秋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抬起手,对着镜子里那张柔美又陌生的脸,比划了一下。
行吧,往好处想。
以后买洗面奶,是不是可以买女士专用的了?听说清洁效果更好。
还有,这张脸……好象比以前更好看了点。
去他的好看!
她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好看干什么!
“丁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是她设置的闹钟。提醒她今天要去医院给爷爷送早饭,顺便和医生谈谈下一阶段的治疔方案。
爷爷……
这个念头,象是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浑浑噩噩的江晚秋。
她可以崩溃,可以绝望,但她不能倒下。
医院里还有个等着她救命的亲人。
她迅速穿好衣服,走到桌前,拿起那个摔裂了屏幕的旧手机。屏幕上,是她和爷爷的合照。照片里的老人笑得一脸慈祥,而她那时候,还是个笑起来有虎牙的阳光少年。
现在,少年没了。
江晚秋用力抹了把脸,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压下去。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还是江晚秋。
当务之急,是搞钱。
她打开手机银行,看着上面显示的三位数馀额,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玉京星辰的工作肯定是没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没法出去找新的工作。
她根本不敢去应聘。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