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
屋内只剩案上一盏青灯，贾芃坐在书桌前，研读着南城治安相关的条规，偶尔抬手在上面批注几笔，神情专注、认真。
旁边的小杌子上，晴雯也坐着，手里攥着支狼毫笔转了两圈，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骼膊肘抵在案上，半边脸埋在掌心里。
案上摊开《千字文》，纸页上只歪歪扭扭爬着几个字，墨迹还晕开两处。
没撑片刻，晴雯便忍不住撅起嘴，盯着贾芃批注的手看了半晌，又瞥了眼自己案上那难看得要命的字，觉得没意思极了，馀光瞥见榻边放着的铜盆，眼珠子转了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当即放下笔，脆生生地开口：“公子，夜深了，泡泡脚解解乏吧。”
贾芃抬眸，目光落在晴雯那副“格外殷勤”的模样上，好笑道：“现在是读书的时候，怎么倒先想起伺候泡脚了。”
晴雯脸上的笑意蓦地一顿，俏生生的瓜子脸掠过一丝窘迫，转瞬就恢复了乖巧模样，仰着小脸说：“公子白日在兵马司操劳一天，定是累着了，奴婢是您的丫鬟，伺候好公子才是本分，读书写字的事，哪有公子的身子要紧。”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实则是耐不住练字的枯燥，找个由头脱身呢。
这小丫头片子，心眼子倒挺活泛！
贾芃放下书卷，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少女微微闪躲的桃花眼上，打趣道：“合著你这是找借口推脱。”
自打把晴雯带进府，贾芃便想着教她读书写字，不说要“腹有诗书气自华”，至少能让她明些事理，磨磨身上那点浮躁与傲气。
再者，识些字将来管帐也方便，不用事事都来问他。
还记得刚提教她写字那几日，晴雯别提多兴奋，可这份新鲜劲，没撑过两天就散了。
起初是练字时频频走神，到后来，只要一提“练字”二字，便忙着找各样差事推脱，要么说“该收拾屋子了”，要么说“该给公子备茶了”，总之就是不肯沾案头的纸笔。
世人大抵都是如此，没接触读书识字时，总心生向往，可真要沉下心来，一笔一划地临摹，一字一句地记诵，枯燥乏味便扑面而来，远不如收拾屋子、打理杂事来得自在。
说来也是，晴雯本就不是耐得住案头寂寞的性子。
就象方才，坐了没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换了七八种姿势，先是身子扭来扭去，后来干脆趴在案上，腮帮子鼓鼓的。
“奴婢没有推脱……”
晴雯被说中了心思，脸颊微微泛起薄红，愈发不敢抬眼，只轻轻撅了撅小嘴，小声辩解道：“只是觉得，公子歇息要紧，再说……再说那些字看着简单，写起来实在费劲得很。”
“少找借口，今日的功课必须做完。”贾芃瞧着晴雯委屈巴巴的模样，心下好笑，手指轻轻敲了敲几案。
晴雯垮着的小脸更蔫了些，抬眼看向贾芃，柳叶眉微微蹙着，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祈求，声音里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公子，能不能不学啊，那些横撇竖捺的，奴婢瞧着就头疼呢。”
话音刚落，贾芃抬手就屈指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力道不重，却足够让她“唔”地轻呼一声。
“看看你，就你这样连字都认不全、帐都记不清，将来还怎么帮我管家。”
晴雯立刻抬手捂住额头，手指轻轻揉着被敲的地方，小嘴撇得更明显了，娇嗔道：“公子，管家本就是少奶奶的事情，哪用得着奴婢瞎掺和，认不认字有什么要紧嘛。”
贾芃闻言动作一顿，心里莫名一动。
说起来，自己今年已二十岁，放在京中早就是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旁人这时候怕是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偏他为父亲守孝三年，服丧期满后又一门心思扑在入仕上，硬生生耽搁了两年，倒成了旁人眼中的“大龄”青年。
有房有产、差事稳妥、日子渐渐步入正轨，这般境况下，或许，确实该认真考虑终身大事。
低头看向晴雯那张带着委屈的俏丽瓜子脸，贾芃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跟着我，就只配端茶倒水、一辈子做个粗使丫头，往后你要常在我身边伺候，若是连字都认不全、帐都算不清，将来我抬举你时，难道要让你当着人露怯。”
晴雯闻言，原本揉着额头的手指猛地一顿，脸颊唰地染上薄红。
公子这话哪里是催她做事，分明是把她的将来放在了心上，那“抬举”二字，不就是指……少女垂眸盯着案上的《千字文》，低声道：“公子……奴婢知道了，奴婢学便是了。”
话音刚落，垂在身侧的手腕便被抓住，晴雯身子猛地一僵，却没敢挣开，只由着贾芃轻轻一拉，下一瞬，便被拉得往前跟跄了半步，弯弯的柳叶细眉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盈盈水光潋滟，藏着几分慌乱与羞赦。
“坐好。”贾芃没看少女娇羞的脸，只握住少女柔腻的手，轻声道：“我教你写‘晴’字，先写左边的‘日’……”
晴雯的心思早飘远了，哪里还顾得上纸上的笔画，微微偏过螓首，美眸不自觉地偷瞧着贾芃，灯光映在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不知为何，一颗心忽然跳得有些快，脸颊烫的厉害。
自打被公子从巷口领回府，她就知道，自己早晚是公子的人，对于这些亲近的举动，不仅不排斥，反而还藏着几分隐秘的小欢喜。
“走神了！”
贾芃低头，目光对上晴雯那双生得勾人的桃花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没、没有！”晴雯连忙收回目光，飞快地低下头，俏丽瓜子脸嫣红欲滴：“奴婢、奴婢在看笔画呢……”
贾芃轻笑一声，捏了捏笔杆，语气带着点捉狭的笑意：“再磨蹭下去，这盏灯的油都要烧尽了，你是想熬夜练字，快，跟着我的节奏来。”
“明明是公子突然凑过来，才叫人分神的。”晴雯嘴里还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却也没再扭捏，压下心中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乖乖挺了挺脊背，任由贾芃的掌心复在自己手背上，细细牵引。
两人本就挨着坐在一处，少女挺直身子时，发梢蹭过贾芃的鼻尖，随即一股属于少女的清香便漫了过来，清冽又撩人。
贾芃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微垂，本是想看清笔尖轨迹，却瞥见少女短衫领口微微松开些，露出一小片嫩白的肌肤，隐约能看到颈下那抹纤细的沟壑，心头蓦地一跳。
这丫头年纪虽小，眉眼间的灵动与傲气自有一股风流态度，身姿纤细却不羸弱，布裙勾勒出的身段已初具规模，腰肢纤细，肩头圆润，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涩与窈窕，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韵味。
啧啧啧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当初掏二两银子把人领回府，从来就不是什么无私的善举，等再过个几年，少女褪去稚气，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大抵就是养成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