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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肥羊(1 / 1)

疤脸汉子弯腰捡起一块护心镜,掂了掂分量,粗糙的手指抹去上面的油渍和尘土,露出底下依旧晃眼的金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嘿,算你张三爷们儿,说话还算数。行,这玩意儿归我们了。这傻大个儿,”他用下巴点了点徐鸡,“你打算怎么弄?这身胚子,死沉死沉的,可不好藏。”

张三搓着手,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焦灼和算计:

“得再劳烦哥哥们搭把手!这宝贝疙瘩,得立刻、马上弄出城!一刻都耽搁不得!你们门路熟,地面儿趟得开,帮兄弟把他弄到大运河漕船上去!”

他顿了顿,看着疤脸他们疑惑的眼神,赶紧解释:

“运粮的漕船,从南边儿满载着粮食绸缎往北边京师走,那是实打实的。可这帮船,卸了货,从北边儿回南边儿去的时候,船舱里空得能跑马!找艘南下的回空船,塞个人进去,神不知鬼不觉!那些漕丁,只要银子塞到位,眼皮子底下他们都能当看不见!”

疤脸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徐鸡那巨大的块头:“南下?这憨货看着就是个北地人。往南边儿卖?北边的‘货’……可不好出手,也卖不上价啊。那边儿,灾荒闹得,人还不如牲口值钱。”

“哥哥说得对!”张三一拍大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狡黠,

“北边是烂泥潭,扔块金子进去都听不见响!可哥哥你想啊,正因为北边儿不值钱,咱才得往南边儿送!苏州、杭州,太平富庶地界儿!商贾云集,工坊遍地,正缺这样的傻力气!挖矿、扛大包、拉纤,哪样不是力气活儿?这身板,顶三四个壮劳力!只要运到了南边儿,价钱翻着跟头往上涨!那边接手的‘行家’,路子野着呢,早就等着了!”

精瘦汉子插话道:“话是这么说,但这家伙太扎眼。送上船容易,这一路南下,万一……”

“没有万一!上了船,舱门一关,他就是块会喘气的石头!运河上,就是漕帮的地盘,只要船把头收了钱,别说一个傻大个儿,就是运箱军械,只要银子够,他们也能给你‘漂’过去!到了地界,自然有人接手,保管干干净净!

哥哥们,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趟买卖成了,兄弟我另有心意!眼下救命要紧,黄副将那头要是发觉他的‘门神’丢了,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翻出来,到时候咱们谁都跑不了!”

疤脸和精瘦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张三说的风险他们懂,但金甲的价值和可能的后续“心意”让他们下了决心。

“行!”像颗定心丸,让张三紧绷的神经略松了些。

“几位哥哥辛苦!动作千万利索点!”张三不忘再次叮嘱,眼神瞟向胡同口,生怕节外生枝。

他转向被捆得象粽子、嘴角还沾着油渍和包子屑、眼神茫然望着地面的徐鸡,以及旁边两个负责押运的汉子:

“快!把这宝贝疙瘩弄上棚车!从西门走,绕道下游三里铺!别走大路,挑僻静的野地!”

一个汉子应了声,和同伴一起,像抬一根沉重无比的房梁,费力地将徐鸡半拖半架起来。

徐鸡顺从得如同一截巨大的木头,沉重的脚步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似乎只关心嘴里的食物是否还有馀味,对即将被运往何方毫无概念。

一辆破旧不堪、用脏污油布勉强支着棚顶的骡车早就候在巷子深处。两人合力,几乎是“塞”才把徐鸡庞大的身躯弄进狭窄的车厢。油布帘子“哗啦”一声放下,遮住了里面的一切。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鞭子轻轻一甩,骡车便吱吱呀呀地碾过青石板路,悄无声息地混入徐州城黄昏渐起的喧嚣人流中,向着西门方向驶去。

骡车在坑洼不平的野路上颠簸了许久,绕过官道,专拣荒僻小径,最终在天色擦黑时,抵达了大运河畔一处远离主码头、相对隐蔽的河湾——三里铺。

这里停靠着几艘等待修补或装货的旧船,岸上堆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河水、淤泥和腐烂水草混合的潮湿气味。

一艘吃水颇浅、船体沾满干涸泥浆的漕船正静静泊在岸边,船尾的灯笼在暮色中发出昏黄的光,船头隐约可见“苏杭漕运”的字样,正是疤脸口中那艘南下的回空船。

骡车刚停稳,张三就迫不及待地从旁边芦苇丛里钻出来,他身后跟着满面红光、穿着一身崭新锦缎袍子的苏州煤商于老板。

于老板肥头大耳身后站着两个家丁,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

“人弄来了?”张三压低声音问车夫。

车夫点点头,掀开了油布帘子。车厢里,徐鸡蜷缩在角落,粗麻绳深深勒进他壮硕的腕子和脚踝,捆得结结实实。他似乎被颠簸得有些昏沉,但那双空洞的大眼依旧茫然地睁着,嘴角残留的食物痕迹已经干涸。

于老板立刻凑上前,不顾车厢里的异味,伸出肥短的手指,象在牲口市上挑选牛马一样,仔细地捏了捏徐鸡骼膊上那岩石般坚硬的肱二头肌,又拍了拍他厚实如墙的背阔肌,最后还用力按了按那铁板似的腹肌。

他甚至掰开徐鸡的嘴看了看牙齿,满意地嘿嘿笑起来:“好,好胚子!张三,你小子眼力劲儿不错,这身筋肉,顶得上三匹骡子!下窑挖煤,正缺这样出死力气的!”

张三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于老板慧眼!您瞧瞧这身板,这骨架子,天生就是干重活的料!就是脑子笨点,可笨有笨的好处啊,听话,不惹事!您看这价钱……”

于老板收回手,慢悠悠地继续盘着核桃:“脑子笨?哼,笨成这样,也就值个牲口价。八两,说好了的,一个子儿也不能多。”他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张三的嘴角抽搐着,挤出个苦瓜脸,声音带着哭腔:“哎呦喂,我的于大员外!八两银子?您这可太狠心了!您瞅瞅这年头,集市上一头壮实骡子都得十两起步了!这大个子,活蹦乱跳的,能喘气儿,扛个千斤煤块跟玩儿似的!您再仔细瞧瞧,这骼膊大腿,硬得跟铁疙瘩一样!十两,就十两,您绝对不吃亏,划算得很!”

于老板鼻子一哼,斜眼瞥着张三:“十两?张三,你当老子是开粥棚的善人哪?这傻大个儿,除了蠢力气,屁本事没有!管他吃管他喝,还得一天到晚盯着怕他溜了,多费事!八两,就这个价,爱卖不卖!不乐意?我这就走人,苏州的煤窑还等着货呢,眈误不起!”他说着,转身就要迈步。

张三急得一把拽住于老板的袖子,连声求饶:“别!别呀!于老板!您消消气!行行行,八两就八两!谁让您是咱的大主顾呢!咱一言为定,决不反悔!”他摊开手掌,眼巴巴等着。

于老板这才慢悠悠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一脸施舍样儿,“啪”地拍在张三手心:“拿稳了!人,我这就带走了,别出岔子。”

“您放一百个心!捆得死死的,准跑不了!”张三喜滋滋地揣好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活象捡了金元宝。

于老板一挥手,身后两个精壮家丁立刻钻进骡车。他们手脚麻利,一人一边架住徐鸡的骼膊,硬生生把那座肉山从车里拖出来。一个家丁“哗啦”一声套上冰冷的铁链,锁紧徐鸡的脖子。铁链的凉意刺得徐鸡身子一抖,从昏沉中挣出一丝清醒。被拖着往船边走时,他脚步忽地一顿,喉咙里咕噜一声:“……嗯?”象是迷路的幼兽在困惑。

可这点反抗眨眼就被家丁的厉吼和蛮力压下去:“老实点!磨蹭啥!”他们连推带搡,把徐鸡当货一样弄上漕船,抽回跳板。徐鸡呆呆站在船板上,铁链晃在胸前,低头看着空空的双手——嘴角的包子渣早没了。运河的风吹乱他的头发,带来一股子水腥味。饿虫从空肚子里钻出来,咬得他浑身发麻,白天那肉包子香早散了,只剩下口干舌燥和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空洞。他又咕哝起来:“……吃……”

舱门“吱呀”推开,油灯昏黄的光里,于老板肥硕的身子挤进来,后面跟着个端粗陶碗的家丁。碗里飘着半碗稀汤寡水的糊糊,混着烂菜叶,一股馊臭味直冲鼻子。

“喂,傻大个儿,吃吧!”于老板用脚尖踢踢徐鸡捆着的腿,嫌弃地撇嘴。

粗碗被硬塞到徐鸡反绑的手边。徐鸡猛地挣扎起来,绳子勒进肉里,铁链刮得舱壁“嘎吱”响。他拼命扭脖子,想用嘴够碗边,口水“吧嗒吧嗒”滴在脏地板上。“饿死鬼!急个屁!”家丁骂着蹲下,一把捏住徐鸡下巴,把那半碗馊糊糊“咕咚咕咚”灌进他大张的嘴里。徐鸡狼吞虎咽,滚烫的糊糊烫得他“嘶嘶”抽气也不停,喉咙里呜呜咽咽,又满足又难受。糊糊顺着嘴角流下,弄湿了破衣服和冰凉的铁链。

于老板抱骼膊冷眼看着,象在瞧牲口吃食,油灯光在他油脸上跳来跳去。他心里盘算:这身板扔煤窑里,顶三个壮工!喂点吊命的吃食,就是台挖煤的机器。

八两银子?这买卖太值了!

此趟北上,于争名原先组织了一些紧俏的棉布运往北方市场。

无奈,到了徐州就把棉布全部处理掉了。

因为再往前,山东地界乱成一锅粥,白莲教造反响马遍地。想不到,回程还有意外收获。

…………

底仓八两银子收来的奴隶,让他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姑苏城阊门内的“德裕铁铺”后堂里,烛火摇曳,映着帐册上刺目的“亏空”二字。

于争名捻着山羊须,在桌前踱来踱去,脚步沉重。窗外隐约传来丝竹声,却压不住城里戒严的喧嚣——兵荒马乱,东林党人闹事,惹得九千岁震怒,全城人心惶惶。

他暗自庆幸:“东林党徒不知死活,偏拿脑袋碰九千岁的钢刀。多亏姐夫田念安机灵,早早投靠税监衙门,不然咱这铁铺生意早垮了!

门帘“哗啦”一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风吹来。田娇娇扭着腰肢进来,鬓边的赤金步摇叮当作响,在烛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她捏着鲛绡帕子,嘴角噙着笑:

“吾弟何须焦躁?哎,别瞎转悠了!你姐夫的信儿到了,泼天的富贵砸咱们头上了!”说着,她从袖子里滑出一张火漆封口的密函,“啪”地抖开,得意洋洋地递过去。

于争名凑近烛光细看,信上墨迹淋漓:“九千岁震怒,缇骑四出。江南诸府,凡东林逆产,悉数抄没……”落款是姐夫田念安的血红押印。

他倒吸一口凉气:“姐夫升了守备?我得赶紧备两条小黄鱼贺喜!”

田娇娇一摆手,帕子甩得飞起:“贺什么喜!黄鱼留着,你姐夫给你谋了桩大买卖——长兴县野鸡窝的煤矿,东林罪臣周家的祖业!浅层无烟好煤,南京镇守太监曹公公亲口赏的。”

她从怀里摸出一叠契纸,“砰”地拍在桌上,震得烛火直跳:“红契在这儿,归咱了!赶紧挖煤,银子流水似的来。”

于争名抓起契纸,手抖得象筛糠,薄纸仿佛有千斤重:“姐,这……这是趁火打劫啊!夺人祖产,圣贤书上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岂不成了小人?”

田娇娇“噗嗤”笑出声,脂粉簌簌落下:“书呆子!东林党骨头都喂狗了,九千岁指缝漏点,就咱吃十辈子!你姐夫鞍前马后给曹公公挡刀挡箭,刀头舔血挣来的体面,你倒装起清高?”她逼前一步,眼风凌厉:“这矿你管不管?不管,多的是人跪着舔公公靴子求这机会!”

长姐如母,田娇娇为了自己兄弟也是操碎了心。

烛光把于争名的胖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摇晃。他喉结滚动,声音发干:“人手咋办?雇流民工钱高,还总偷懒逃跑。”

田娇娇凑近,压低嗓子,脂粉香里透着算计:

“雇人?傻呀!工钱吞掉三成利。就按你姐夫说的,利润最大化。

用黑工!战俘、拐来的憨子、江湖亡命徒,锁在窑里,给口吃的,只管刨煤。省下的钱,利翻五番!你姐夫那边年奉千两,剩下的全进咱腰包。我谋划,你你们兄弟怎么生活啊。”

再说了,九千岁罩着,王法算个屁!至于违法犯罪,作奸犯科,这你还怕什么呀?咱们上头都有人!你知道,能通到京里面的九千岁。现在什么光景,跟九千岁作对的全部被砍了脑袋。

专干这买卖的疤脸刘,黑货要多少有多少。这事正好让三房那两个小子练手,他们爹被东林党坑死,也该学着撑门面了。”

三房就是她们两的弟弟于争利。于争利之前与某东林党人合股做生意,结果海船翻了,命丧黄泉,有一对宝贝儿子于仁、于义。

于争名颓然跌进椅子里,窗外更梆子声悠悠传来,像隔世的回音。面色多变,他长叹一声:“唉,姐,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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