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在前引路。
步履沉稳
李牧跟在身后。
可他就没有王羲那么轻松了。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尤其是脚踝处的肿痛更是让他满头大汗。
但李牧一声不吭。
没一会儿就绕开了剑坑。
到了剑庐。
这便是剑庐了。
没有想象中的巍峨，也没有冲天的剑气。
就是几间用青石随意垒砌的石屋，屋顶铺着茅草，墙壁上爬满了青笞，透着与世无争的简朴。
若非前方那片插满万千残剑的巨大剑坑。
任谁也无法将此地与天下第一剑客的居所联系起来。
王羲在一间最大的石屋前停下脚步，侧身，对着里面躬敬地说道，
“师父，小师弟我带来了。”
屋内没有回应。
王羲也不在意，对着李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
李牧深吸一口气。
这才向前几步，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
陈设更是简单到堪称简陋。
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再无他物。
身形瘦削，衣衫朴素的男人正背对门口，盘膝坐在石床上。
男人没有回头。
只是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枯黄稻草，正专心致志地在身前的石桌上划拉着什么，仿佛在描摹一幅看不见的画。
正是四顾剑。
不由自主的，李牧心跳加速。
感觉到一股无形压力突然笼罩下来，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弟子李牧，拜见师父。”
李牧不敢怠慢，再次跪倒在地。
石床上的四顾剑的动作终于停顿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牧，看了许久才缓缓道，
“站起来。”
李牧依言起身。
“剑。”
“宁折不弯。”
“我不希望我的弟子以后再给人任何人下跪。”
四顾剑缓缓说道。
李牧浑身一震，忍不住抬头，
“弟子明白。”
下一刻。
四顾剑就从石床上下来。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到李牧面前。
伸出手掌，将手指轻轻搭在李牧腕上。
李牧身体一僵。
只觉一股温和，却又无比霸道的气流，瞬间从对方指尖涌入，沿着他的经脉飞速游走，探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股气流面前。
李牧感觉自己就象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的孱弱身体，两虚气血。
都在对方的探查下一览无馀。
这应该就是真气了。
然而，李牧的心沉却是下去。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身体极差，这样的身体还能学剑吗？
外面的王羲也走进来，见此一幕，忍不住的屏住呼吸。
师父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为谁检查过根骨了。
片刻之后。
四顾剑收回了手，脸上依旧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只是淡淡说道，
“身体很差。”
李牧的心瞬间凉掉半截。
“不过……”
四顾剑话锋一转。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亮光，
“经脉倒是宽得不象话。”
“是个天生的剑胚子。”
这句话，让李牧和王羲同时愣住。
王羲更是无比震惊，瞪大眼睛。
经脉宽广？
天生的剑胚子？
师父对小师弟的评价，竟然会如此之高？
李牧更是在这一瞬间就狂喜起来。
经脉宽广。
是天生的剑胚子。
他……
他可以学剑了！
“你想学什么剑？”
四顾剑再次开口，声音平淡。
李牧不断深深呼吸，终于强压心中激动，猛地抬起头，
“杀人技。”
这一刻。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想起了被卖入青楼的翠姨。
还想起了李家那一副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刻骨恨意，瞬间就从心底最深处翻涌。
然而，随着杀人技这三个字一出，草庐内的气氛却是瞬间凝固。
王羲猛地皱眉。
好重的杀性！
小师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竟然有如此浓烈的杀意？
他拜师学剑。
不为行侠仗义。
不为守护苍生。
不为追求剑道巅峰。
竟然只是为了杀人？
这样的心性，若是学了师父的剑，将来恐怕会成为一个为祸天下的大魔头。
王羲心中，第一次对师父的决定产生怀疑。
然而。
预想中师父的斥责并未出现。
反而，四顾剑在听到这三个字后，那张憨傻脸上，竟然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他笑了。
笑声不大。
却越来越响。
最后竟然还成了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
“好！”
“好一个想要学杀人技！”
四顾剑的笑声在石屋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竟然还拍了拍李牧的肩膀。
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欣赏。
“这世间的剑法，本就是为了杀人而创。”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非要给剑法冠上各种冠冕堂皇的名字，什么仁者之剑，王者之剑，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又当又立。”
“想杀人，就去杀。”
“想学杀人技，那我就传你杀人技！”
四顾剑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四顾剑的弟子，想杀谁，便杀谁！”
“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王羲站在一旁。
听着师父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师父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漠视世间一切规则。
可却也没有想到他竟会这么教育小十四。
要知道。
四顾剑在教育他时。
或者是前面的那些师兄师姐时，可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忍不住的再看向李牧。
王羲突然发现，这个刚刚入门，甚至还未正式拜师的小师弟，似乎……
极对师父的胃口。
“既然你想学杀人技，那便从我这套心法开始。”
四顾剑转身，盘膝坐回石床上，双目微闭，声音平缓地响起，
“我这套真气口诀，名为‘癫狂真气’。”
“是我当日杀尽全家后才彻底领悟的。”
“癫狂真气。”
“那就要漠视一切，杀世间该杀之人，杀、世间能杀之人。”
“小十四，你且听好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牧闻言。
不敢有丝毫分心。
连忙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晦涩难懂的口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