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山外,高空之上。
黑金大刀与山水画卷激烈碰撞,灵光爆散,气浪翻滚。
燕无道须发皆张,攻势连绵不绝,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逼得柳清月连连后退,画卷上洒落的白色匹练被刀光斩得寸寸碎裂。
“柳清月,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没落的王家,与我燕家死磕到底?”
燕无道眼神阴鸷,声音如同寒冰。
柳清月脚踩画卷,白裙飘动,虽落在下风,神色却依旧从容。
“燕老鬼,少说废话。王天放的筑基丹是我星环商会卖出去的,他要是筑基失败,我无话可说。可要是死在你燕家手上,我星环商会的脸往哪搁?”
“好!好得很!”燕无道怒极反笑,正欲再度催动灵器。
突然,他脸色一白,身形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刺痛,让他心神剧震。
他神识闪电般探入储物戒,一枚刻着“贵山”二字的魂碑,此刻已经彻底黯淡,碎成了一堆齑粉。
死了?
贵山……死了!
怎么可能!
一个区区王家,一个正在突破的炼气修士,怎么可能杀得掉一个筑基修士!
陷阱!
燕无道脑中瞬间闪过这两个字,一股寒意便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柳清月还有帮手!就埋伏在八角山!
这一瞬间,这位活了两百年的老狐狸,脸上现出难以抑制的惊恐之色。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也顾不上压制柳清月,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开!”
一声暴喝,他手中黑金大刀光芒暴涨,一道十丈长的恐怖刀罡横扫而出,硬生生将柳清月连人带画卷逼退了百丈之远。
趁着这个间隙,燕无道看也不看结果,转身便化作一道惊惶的黑色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墨云山的方向亡命飞去。
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不止一倍。
“轰!”
柳清月稳住身形,看着那道仓皇逃窜的背影,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错愕。
这老鬼搞什么名堂?
明明占着上风,怎么突然就跑了?
诈败?
不象。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惧,做不了假。
柳清月掐诀的手停在半空,秀眉微蹙,神识远远扫过,确认燕无道已经一头扎进了墨云山的护山大阵,再无动静,她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既然燕无道已经退了,那八角山那边……
想到这里,她当即调转画卷方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八角山疾驰而去。
……
片刻之后,八角山上空。
当柳清月看到白石广场上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时,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满地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汇成的小溪在白色石砖的缝隙间流淌。
她一眼就看到了广场中央那个挺拔的身影。
王天放。
他成功了,周身那属于筑基修士的灵压虽然还不稳定,但做不得假。
可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额头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已经凝固,双眼中的悲痛与仇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柳清月飘然落下,白裙上未沾染半点尘埃,与这片血腥的背景格格不入。
“王道友,恭贺你筑基成功,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着遍地惨状,以及周边敬畏的眼神,她问道。
燕无道不是被自己拦住了吗?王家有二阶大阵守护,怎么会惨烈到这个地步?
王天放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柳清月,声音沙哑。
如今突破成功,铸成道基,他也确实当的上柳清月一声道友,他抱拳拱手道:
“柳道友,燕家,派了另一名筑基修士过来。”
“燕贵山。”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破了阵法,屠戮我族人,连我族长都……”
王天放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指着不远处那片模糊的血肉,眼中通红。
燕贵山?
听到这个名字,柳清月猛然想起,十年前燕家曾在商会的拍卖会上,拍走了另一枚筑基丹。
原来如此!
这才是燕无道应对王家王天放筑基的真正后手!
他自己出面拖住自己,却派了另一个筑基成功的族人去行灭族之事!
倒是好手段!
“那燕贵山人呢?”柳清月追问道。
“死了。”
王天放的回答,让柳清月再次愣住。
“死了?谁杀的?”
“一位……不愿透露跟脚的道友。”王天放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天空,那是周恒离去的方向。
在柳清月的再三追问下,他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从那个头戴斗笠的灰袍身影如何从天而降,用一口黄铜小钟护住自己,再到如何赤手空拳,硬生生将手持灵器的筑基修士燕贵山活活打死。
柳清月听得目定口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耳边的月白耳饰都晃了晃。
一个炼气九层的修士?
不仅御使着一件防御灵器,本身还是一位二阶炼体士?
能凭肉身硬撼筑基,还能反杀?
坊市周边,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她脑中飞速思索,将坊市内所有符合条件的高手都过了一遍,却没一个能对得上号。
怪不得……
柳清月瞬间想通了一切。
怪不得那燕老鬼会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回老巢。
他必然是感应到了燕贵山的死,还以为是自己请来了什么厉害的帮手,设下了埋伏。
想到燕无道那张惊恐的老脸,柳清月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
偷鸡不成蚀把米。
燕家这次,可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只是,那个神秘的斗笠人,究竟是谁?
……
与此同时。
星环商会,一阶修炼室内。
周恒盘膝而坐,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溢出。
燕贵山那几棍,虽说被他强横的肉身硬抗了下来,但筑基修士的灵力冲击,还是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凭借肉身硬撼灵器,还是有些勉强了,幸好此人所持的灵器是这种钝器。”
“假若是三尺青锋,我怕不是得浑身上下,开几个口子了。”
周恒喃喃自语,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随即闭上双眼,开始运转《玄天剑诀》。
精纯的灵力在受损的经脉中缓缓流淌,修复着那些细微的创伤。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修炼室内,周恒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内腑的震伤已经痊愈,经脉也恢复如初,他再次回到了巅峰状态。
回想起与燕贵山的那一战,他心中依旧存有几分后怕。
若非燕贵山刚刚突破,根基不稳,打法又大开大合,自己赢得绝不会如此轻松。
若是换一个手段诡谲,精通法术的筑基修士,胜负犹未可知。
“必须尽快筑基才是!”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不再多想,翻手取出了那枚属于燕贵山的储物戒。
燕贵山筑基之后,应该是没有重新给储物戒铸上灵力禁制,所以这枚储物戒上的灵力禁制轻易就被他抹除掉了。
轻易地抹去了上面的禁制,周恒神识探入其中,取出了所有东西来。
哗啦。
一堆灵光闪闪的东西,被他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最显眼的,是一大堆下品灵石。
周恒神识一扫,心中便有了数。
一万三千多块下品灵石。
加之自己原有的,如今他的身家,已经暴涨到了接近三万下品灵石。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任何炼气修士眼红。
而后,他又从自己储物戒中取出了燕贵山的灵器——那根通体刻满金色纹路的长棍。
下品灵器,金纹棍。
入手沉重,灵气逼人。
周恒随手挥舞了两下,摇了摇头。
这东西不适合他,没有筑基修为去施展这根长棍,杀力太疲弱,还不如他的血肉之躯。
不过,一件灵器,无论是拿去卖掉,还是留作他用,都是不错的选择。
除了灵石和灵器,储物戒中还有一些丹药、符录和杂物,大多是一阶上品的货色,对如今的周恒来说,价值不大。
他正准备将东西收起,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玉简,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恒捡起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
预想中的功法秘术没有出现,里面记载的,竟是一份份密密麻麻的清单。
“墨云山,玄武矿脉,开采记录……”
周恒眉头一挑,原来是燕家玄武矿脉的帐本。
他本想随手扔掉,但鬼使神差地,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一阶上品玄铁矿,三百二十斤。”
“一阶中品赤铜矿,五百一十斤。”
……
一连串的矿石名称和数量从他眼前划过,都是些常见的一阶灵矿。
就在他快要失去兴趣时,清单末尾的一行小字,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二阶上品,玄武秘银,三两七钱。”
二阶上品,玄武秘银?!
周恒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一种极为珍稀的二阶上品灵矿,不仅是炼制上品灵器的绝佳主材,更重要的是,它蕴含着极为精纯的戌土精气!
这正是灵犀钟进阶所需要的东西!
自从晋升为下品灵器后,灵犀钟依旧透露出几分“饥饿”之意,周恒知道,想要让它继续成长,必须喂给它更高阶的土属性灵矿。
只是这紫云坊市,连二阶中品的都难得一见,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抹难以抑制的贪婪,自周恒眼中一闪而过。
夺下玄武矿脉!
这个疯狂的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迅速冷静下来。
开什么玩笑。
燕家盘踞墨云山数百年,护山大阵乃是二阶中品,族内还有燕无道这个筑基中期修士坐镇。
虽说现如今自己血炼法突破到了第四层,但还不是燕无道这等老怪物的对手,自己现在冲过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周恒长长出了一口气,将那股贪念彻底掐灭。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这玄武秘银,跑不了。
当务之急,还是筑基。
只要自己能成功筑基,届时便可开始修炼玄天剑诀的配套法术,凭借《玄天剑诀》的锋芒,以及二阶炼体的强横肉身。
到那时,区区一个燕家,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