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贵山的双眼瞪得滚圆,眼中的神采正飞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生机,断绝。
周恒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脚尖一挑,将燕贵山的尸身踢得翻滚过来。
他弯下腰,熟练地从其手指上褪下一枚储物戒,又顺手抄起那根掉落在旁的金纹长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
做完这一切,他心念一动,远处那口护住王天放的黄铜小钟光芒一敛,迅速缩小,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他掌心,正是灵犀钟。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幸存的王家修士,还是瘫软在地的李坤等人,都象是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炼气九层,赤手空拳,打死了一个手持灵器的筑基修士?!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人群中,李坤张大了嘴巴,只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二阶大妖!
就在此时,广场中央那团包裹着王天放的灵气光茧,猛然一震。
轰!
一股远超炼气期的磅礴灵压,自光茧中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广场!
原本疯狂涌向山顶的灵气旋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随后骤然倒灌而入。
光茧寸寸碎裂,露出了王天放的身影。
他缓缓睁开双眼,丹田之内,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液态灵力已经成型,识海更是从百丈方圆,瞬间暴涨至三里。
筑基,成了!
可成功的喜悦,在王天放睁眼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便被无边的冰冷和悲痛所淹没。
白石广场,此刻已经变成了修罗血狱。
满地都是族人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已双目紧闭,再无声息。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抬起手,摸到自己脸上早已冰凉的血迹,那是族长王通明用生命为他换来的最后屏障。
不远处,那片模糊的血肉,刺得他双目生疼。
“啊——!”
王天放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是他们,用自己的命,为他铺平了这条筑基之路。
他的神识疯狂扫过全场,最终,锁定在了那个手持金纹棍的斗笠身影上。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的神识穿通过斗笠……是周恒!
将这击杀燕贵山,解救了自己的炼体修士认出来后,王天放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当初只当周恒是个实力强横的炼气圆满修士,邀请来八角山为自己护法,若是燕家真的倾巢而出杀到山上,王家也能多点帮手。
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还是一位二阶炼体修士!
是周恒,杀掉了燕贵山,救了自己,救了王家仅存的族人。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周……”
王天放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道谢。
周恒却象是感应到了什么,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将燕贵山的尸身和金纹棍一同收入储物戒,翻身跃上了那艘青翠的飞舟法器。
没有片刻停留,飞舟化作一道青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王天放望着那道远去的遁光,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明白,周恒不想暴露身份,不想卷入王家和燕家的纷争。
这份恩,无需言谢,只能铭记于心,以待来日。
王天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升空,一股属于筑基修士的磅礴灵压,如山岳般笼罩了整个广场。
劫后馀生的王家修士们,感受到这股熟悉而又强大的气息,纷纷抬起头。他们看着半空中那道挺拔的身影,绝望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是天放哥!天放哥筑基成功了!”
“我们王家……有救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声音颤斗而又狂热地喊道:
“拜见族长!”
一声“族长”,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拜见族长!”
“族长!”
幸存的数十名王家修士,无论男女老少,尽数跪伏在地,他们的呼喊声汇聚成一股洪流,响彻了整个八角山。
王家,终于又有了自己的筑基修士!
王天放看着下方那些满怀希冀的面孔,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缓缓降落在广场中央,一步步走到王通明炸裂的那片血泊旁。
他单膝跪地,伸出颤斗的手指,沾起那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地画下了一道血痕。
“我王天放,在此立誓!”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传遍了整个广场。
“今日之仇,不共戴天!燕家屠我族人,阻我道途,此仇不报,我王天放誓不为人!”
“二十年!”
王天放竖起一根手指,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二十年之内,我必亲上墨云山,让燕家鸡犬不留,血债血偿!以祭族长及诸位族人在天之灵!”
他缓缓站起身,环视着所有幸存的族人,声音沉凝如铁。
“王家虽遭此大劫,但只要我还活着,王家,就还没倒!”
“我们失去的一切,都要亲手拿回来!”
“我们王家的荣光,必将由我们亲手重铸!”
一番话,让所有王家子弟热血沸腾,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新任的族长,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信赖。
角落里,李坤从地上爬起,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今天起,紫云坊市的格局,要变了。
一个怀着血海深仇,又年轻的的筑基修士,一个掌握着炼器传承的家族,将会成为燕家最可怕的噩梦。
毕竟如今燕家新晋的筑基修士死在八角山上,那燕无道又垂垂老矣,若是之后再无后人筑基,恐怕几十年后,得是攻守易型了。
而那个悄然离去的神秘斗笠人,又会在这场风波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悄悄地退到人群边缘,准备等事情平息后,便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