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解开疑惑，又有疑惑上身。
想来想去，终究也要去新川，见得那位曾经的四妈妈才行。
鹿沉大仇得报，一身无事，自然不嫌路远。新川从望陋山往下，再度过禾江即达。从新川再往北去，就是当年的大荣县。
想到这里，鹿沉又念及许冬枝讲述的地理。新川县、大荣县和南中县同属罗山郡，从罗山郡再往上，便是毕鱼郡。
毕鱼郡就是合山州的治所。治所的意思，就是一州行政中心。
毕鱼郡显然也就是整个合山州武道最为昌盛之地。住世三司的天工司、兵甲司、浩然司，在此地均有部署。
也是在许冬枝口中，鹿沉知道三司曾是江湖门派，天工司曾名百链璇璣，兵甲司曾名龙渊饮虹，浩然司曾名刪述麟经。
现如今，它们入了朝廷，拥有一席之地，但內部仍然以门派的方式发展，可以视为朝廷设置的官方门派，一般驻守於一州治所。
三司显然高手眾多，除此之外，一州之首叫做“牧刺太武”，一郡之首名唤“知岳太守”，加上各类將军都尉、御史律判之流，无一不通武学。
如此一来，一州治所的念灯境、形骸境的武者多不胜数，和小小南中县邑一比，直有云泥之別。
而如“知岳太守”，天工司的工使，兵家司的镇武，浩然司的典武，军中都尉，司法律判
如此种种职位，一般而言，都是服元气的境界，和许冬枝、任羽冲蝉相差无几。
在这个武学盛世，似鹿沉这样的法外狂徒，一旦惹下大祸，还是得颇为警惕。一不留神，惹来许许多多同境界、高境界的司法者。
鹿沉想来想去，还是须得洗清自己的罪名才行。
他杀人时，毫不留情，但谁人该杀，谁人不该杀，却是很清楚的。他是刚直，不是迂腐。
至少，他没有杀死县令，而是只对秦子尘下手。
据说因武风炽盛，朝廷方面，格外留心胆敢乱杀命官的狂人，往往不遗余力。
反过来说，只要不杀官员，记录在案的罪责，便当少了几分。
朝廷当然也不可能对秦子尘情有独钟，鹿沉或秦子尘对他们並无区別，杀秦子尘而不杀朝廷官员，这便是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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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秦府拿自己顶罪，定然瞒不过县令。他收了钱也好，看在人情也罢，总归是理亏在先。
日后若有机会，当面对质起来，其后翻案，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以上种种前提，建立在“可以谈”的情况下。
现如今，鹿沉本事是不够的，朝廷不缺一个念灯境，起码得烛照形骸方可谈价。
如此谈了之后，再找县令算帐不迟——鹿沉是迂迴，而不是屈从。一个坐视无辜之人顶罪的昏官，当然非死不可。
他刚直而不迂腐，迂迴而不屈从。正义可以迟到，而不能不到。
盘算到了这里，鹿沉点了点头，一切便是非常明晰了。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许丫头的境界和郡级领袖相当，放在后世堪比市级领导，鹿沉也觉得有些古怪。
这就是武道世界么，一切只看武道境界。
他打定主意，过了新川县，再去罗山郡，过了罗山郡，就去毕鱼郡，那里才是合山州群雄匯聚、风起云涌之地。
在那里，他不准备再做逃犯了，要做就做那冉冉升起的明星，走正確的路，杀该杀的人。
想到这里，鹿沉心思澄明，许多阴霾都一扫而空。
人生在世，就是有许多关节阻碍，要一一想通。待到想通之后，照著去做，遇到了事情又想，想了又做，便似一道道关卡，一路路过关。
於是在山遥路远之中，鹿沉修行起来。无论怎么看，修行都是硬道理。
他练成了心气，白天便可使全身上下多处肉体、肌肉、骨骼，进行针对性的训练，补足自己多年来自在自足生长的短板。
虽然迄今为止，他在体魄之上，实在冠绝所见，挡者披靡。但其实，他並没有达到自己身体的巔峰。
一方面是年纪不到，他才十六，另一方面也是以前没有训练过，使得身体没有达到理论上的上限。
在这过程，需要心气才能够细致入微到每一块肌肉，也需要许冬枝传授的药理来调和身体，还有入水兴波无微不至的劲力照顾，甚至是禽兽录。
鹿沉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成长。 在朝著一个“最好的出生”“最好的环境”“最好的营养”“最好的训练”“最好的年纪”等诸多条件共同作用的上限逼近。
这就是所谓的“动若械”，这个上限也就是“至人”。
另一方面，他晚上睡觉，也开始做梦。如果说白天是训练体魄，晚上就是训练心灵，也就是念灯、志火、心气。
许冬枝传授他短短几日，但教会他的东西，可以说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在这之前，她阐述念灯、志火、心气、是火天日、天火余烬，使得鹿沉更新自己的观念，达到了心气阶段。这显然是修心的一种方法。
不要小看“观念”的力量，很多东西，堪破了就是豁然开朗，没堪破就是折磨自己。
当时的鹿沉对武道的认知还太粗浅，心像是一个荒芜的平台，许冬枝温声细语，帮他扫清扫开一片，此后鹿沉就有了自己的天地。
而现在，鹿沉可以在平台上继续了。或是跳舞，或是歌唱，甚至也可以种种子，养蝴蝶、猫狗，具体做什么不一而足，但总得“做点什么”。
无数本书籍之中，阐述了人可以对自己的心做出的事情，歷数成百上千，难以论述。
鹿沉知道的，起码也有几十种办法，最终选择了“梦”这一项。
梦有一个广阔神秘的领域，有大把可以探索的地方，甚至连许冬枝这样的境界，也未必把这个领域探索明白。
据她说，大野春风万妖国的许多人或者说妖，境界只在许冬枝之上，而不在她之下，也常常通过入梦来提升境界。
他们在梦中化作动物，或是飞禽或是走兽，虽是梦境而已，但白天起来，就会牙尖嘴利，长出翅膀。
那是元炁真罡在梦中运转使然，身体跟著梦境而变化。
这种变化，不是人来控制的，反而是“不受控制”的状態下，才能找到感觉。
鹿沉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没有变成妖怪的想法。他暂时而言，只是想要通过入梦，连提升自己对志火的掌控力。
念灯乍燃三小境，一燧初响、荧爝烛照、悬亮长夜。
这三个境界，考验的並非心的强弱，而是对心的掌控力。
在这条由无生有、创造一切的道路上，只有掌控心，才是一切可能的基础。
譬如心气，掌控得更加精准，对身体的锤锻、洗链也就更强，动若械的精度也就越高，达到至人的程度也就越高。
鹿沉许是两个魂魄，两段人生，心灵深处產生难以解释的变化，自洞开真我、点燃念灯，他就处於荧爝烛照的状態。
以至於，他屡次点燃念灯志火，也只是头疼而已，並不因此而耗费心力，也没有神思困扰的跡象。
虽说如此，他的心中，对念灯、志火、心气，也有“开启”“关闭”“有”“无”的概念。
如此一来，就算不头疼了，也需要有一个意识，才能点燃心气。
就好像最后被嚇破了胆的秦子尘，他就是无法神凝志一，失却志火，致使到最后根本没有对鹿沉造成任何威胁。
鹿沉当然比他坚强，比他更具斗志，开启念灯的时间也远比同僚更长更久，但从武道境界而言，两人並无区別。
可是如果再进一步，达到“悬亮长夜”的地步，到那时候就没有“开关有无”之分了。
就好像是游戏面板，存在一个技能叫做“点燃念灯”，开启之后就能够提升面板属性，消耗是每秒五点蓝，但是鹿沉的回蓝是六点。
这看似可以永久开启，但实际上可以被人用减少回蓝的手段、技能沉默的手段、提升耗蓝的手段、驱逐增益的手段
很多手段，都可以將他克制。
而达到悬亮长夜的境界，就根本没有了这个技能，但是这个技能的所有收益，直接加在属性上。，而直接是16。
不需要耗蓝，也根本不是技能了。
也唯有在这个阶段，心的力量才完全归属於人。
此后无论是提升心力，提升体魄，皆不在话下。
拥有心气，悬亮长夜，方为“烛照形骸”的门槛，同时拥有这两份成就，即可开始烛照形骸。
那就不是至人这种“作为一个人本可以达到的上限”，而是“作为筋骨皮肉这些器官，它们达到上限之后，为心所拼凑出来的人”。
是喻一心高悬，照彻长夜。
光明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