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南山塔的石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时,宁不凡的手心沁出了细汗。指尖攥着的衣角被冷汗浸得发潮,他下意识往人群后缩了缩,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座青灰色岩石巨塔——塔身布满模糊符文,朝阳洒在上面,泛着若有若无的灵光,像给这座上古遗迹裹了层薄纱。
他早从“记忆”里知道,塔内藏着测灵根的法宝,今天这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是散修们叩开仙门的唯一机会。可真站在这儿,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原着里没写,这些挤破头的散修中,有多少能活着走完这趟“升仙路”。
周围的散修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手里紧紧攥着用灵石换来的入门券,眼神里燃着滚烫的渴望,有人甚至在小声念叨着“一定要测出好灵根”。宁不凡的目光掠过人群,几个熟悉的身影很快映入眼帘:穿淡紫衣裙的菡云芝正踮着脚张望,身边跟着个面色憨厚的青年,手里帮她提着布包,应是在坊市新结识的同伴;不远处的陆鸣远依旧锦衣华服,被几个跟班簇拥着,下巴微抬,看向周围散修的眼神里满是鄙夷,手指上的灵光戒指晃得人眼晕;还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背着柄比他人还宽的巨斧,正是在法器区见过的“大力王”赵虎——据说他天生神力,炼气四层就能生撕猛虎,此刻正摩拳擦掌,等着进塔显身手。
“宁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不凡回头,见万小山正挤过人群朝他跑,道袍下摆沾着尘土,脸上却笑得璨烂,手里还攥着张快翻烂的测灵根图谱,“可算找着你了!我还以为你来得晚了!”
“刚到不久。”宁不凡侧身让他站稳,目光落在那本卷边的图谱上——纸页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显然万小山为测灵根做足了准备。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万小山拍着胸脯,声音压得低了些,“要是能被大宗门选中,以后就不用天天炼那些破凝神丹换灵石了!”他往左右瞥了眼,又凑近道,“我听说这次来的有七个宗门,最好的是掩月宗!里面全是女修,个个貌美如花,功法还精妙,多少散修挤破头都想进!”
宁不凡心中一动——掩月宗,南宫婉!他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前方,此刻石门已完全开启,一股磅礴的灵气顺着门缝涌出来,带着草木清香,在场散修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神情,有人甚至激动得发抖。
“开始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算有序的人群瞬间乱了,像潮水般朝石门涌去。宁不凡拉着万小山往后退了退,目光警剔——这升仙大会的门才刚开,就已透着股不寻常的躁动。
两人被裹挟在人流中,挤挤搡搡地进了大殿。殿内白玉铺地,映得人影格外清淅;四周八根盘龙柱立着,柱身龙纹鳞爪分明,晨光斜照下,龙睛似泛着微光,象要随时挣脱石柱腾空而起。
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大殿尽头的登仙台先入眼——红色地毯从台口铺至深处,七位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老者端坐其上。他们或闭目养神,或指尖轻捻诀印,气息收得极敛,却象七座沉默的山岳,透着渊渟岳峙的压迫感。宁不凡心里清楚,这都是结丹长老,是他们这些炼气期散修此刻连仰望都需谨慎的存在。
而他的目光,很快被七位老者中间的身影牢牢拽住——那是位女子。
她身着幻蓝白色长裙,裙摆垂落在红毯上,像拢了一层淡淡的云雾;外罩一件深蓝色高阶法袍,领口与袖口绣着细密的银色云纹,光线扫过,银纹泛着极淡的光泽,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挺拔,却无半分柔弱,反倒透着玉石般的冷润。肌肤白淅如凝脂,眉如远山轻描,弧度柔和,偏偏配了一双凤眸,眼尾微挑却无媚态,瞳仁静得象深潭,扫过殿内喧闹的人群时,仿佛只是掠过些无关紧要的尘埃,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就那么静静坐着,没说话,也没刻意释放气息,却比身边七位结丹长老更引人注目。一股极淡的威压像薄雾般悄然弥漫,刚才还嗡嗡作响的大殿瞬间安静了几分,连不远处几个吵着要往前挤的散修,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太急促。
“是掩月宗的南宫婉长老!”身边的万小山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激动,“据说她是结丹期大能!比台上这七位长老还高出一个大境界,这次升仙大会就是由她主持的!”
宁不凡心里当即有了数——他当然认识!这位《凡人修仙传》里的关键角色,韩立未来的道侣,掩月宗的结丹长老,此刻就真实地坐在那高台上。他原以为南宫婉与韩立的交集要到血色禁地,却没想到缘分开端竟早在此处。眼前的南宫婉,比“记忆”中更具气场,那份清冷与威严,不是“高阶修士”能简单概括的,是真正站在修仙界上层的大能,自带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疏离感。
他没露半分异样,只是悄悄垂下眼睑,指尖攥了攥衣角——结丹大能的感知何等敏锐,任何多馀的打量都可能引祸上身。哪怕他知道对方未来的故事,此刻也只是个连灵根都没测的底层散修,务实藏拙才是首要的。
就在这时,南宫婉身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清淅传遍大殿每个角落:“升仙大会分三环节:测灵根、擂台竞技、拜入宗门!现在开始第一环节——测灵根!”
两名弟子随即抬着木箱上台,打开的瞬间,十个通体透明的测根球浮向半空,球内七彩光芒流转。“测根球仅十个,自行争夺,不可下死手!”老者话音刚落,大殿瞬间炸开,数十名散修涌向测根球,火球符的红光、飞剑的寒光交织,场面瞬间混乱——宁不凡拉着万小山往后退了退,目光紧锁左侧一个争夺较缓的测根球,眼下先拿到测灵机会,才是最实在的事。
升仙台青石台上,测灵珠的灵光还未散尽。一名面相凶狠的女修攥着珠子,三角眼扫过被推搡在地的对手,嘴角勾起狠戾。她腕间铜环“嗡”地亮起红光,竟要将刚测完灵根的修士予以重伤——这测灵珠虽非至宝,却关系到入门资格,她抢得狼狈,便想下死手立威。
“铛!”一道银虹破空而来,精准撞在铜环上。红光溃散,女修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发麻。
众人抬眼,只见看台东侧立着道素白身影,正是南宫婉。她未动声色,指尖锁星环悬在半空,清冷的声音扫过全场:“升仙会只测灵根,不论恩怨。规则在前:夺宝可,伤命者,逐出会场,永禁入门。”
银环的灵力威压如薄雾漫开,女修脸色煞白——结丹期的威压压得她连抬头都难。铜环“哐当”落地,她狠狠瞪了地上修士一眼,终是不敢违逆,攥着测灵珠悻悻退到一旁。地上修士慌忙爬起,望着南宫婉的背影,后怕地抹了把冷汗。升仙台的喧嚣稍定,只馀测灵珠断续的灵光,映着南宫婉素白的衣袂,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们也去试试?”万小山有些按捺不住,攥紧了手里的药锄——那是他唯一的法器。
“再等等。”宁不凡摇头,目光锁定左侧那处,“那边人少,且刚有长老立规,动手会收敛些。”
两人慢慢向左侧移动,避开激烈的打斗。宁不凡拔出短剑,施展基础剑术,将几个试图插队的修士逼退,为万小山开辟出通路。一番不算激烈但异常混乱的争夺后,万小山终于抢到了一个测试机会。
测灵球周围的骚动突然升级时,万小山的手刚碰到冰凉的水晶球。“滚开!”锦衣猎猎作响,陆鸣远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人群,手中“唰”地聚出一个法力球,球体泛着淡金灵光,带着破空之声扫向万小山的手腕,招式刁钻狠辣,正是陆家的家传手法“流云球法”。
万小山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手腕剧痛难忍,刚握住测灵球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他跟跄着后退,低阶炼气的灵力在对方磅礴的气势下如同纸糊,胸口像被重锤砸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洗得发白的道袍。
“就凭你也配碰测灵球?”陆鸣远一脚踩在滚落的测灵球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万小山,折扇轻点下巴,语气里的轻篾几乎要溢出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低阶废物,也敢来凑升仙大会的热闹?”
周围的散修敢怒不敢言,纷纷后退几步。谁都知道这陆公子是炼气十一层的修为,手里还有件法器圆锯,更重要的是他身后站着广贵城陆家——谁敢触这个霉头?
宁不凡快步上前扶住万小山,目光冷冽地扫过陆鸣远,却没贸然开口。他清楚双方实力差距,此刻争执只会招来更重的羞辱,甚至性命之忧。
这时,陆鸣远身后的陈巧倩上前一步,少女穿着淡粉色衣裙,容貌清丽,看着万小山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忍,却终究没说什么。她接过陆鸣远递来的测灵球,将纤细的手掌轻轻按了上去。水晶球亮起柔和的蓝绿色光芒,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虽不如陆鸣远的金色光芒耀眼,却胜在稳定均衡,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
“双灵根,水、木二系。”台上的掩月宗长老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赞许,“资质尚佳,通过。”
陈巧倩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对着长老盈盈一拜,转身看向陆鸣远时,眼神里带着几分嗔怪:“陆公子,差不多就行了。”
陆鸣远这才悻悻地收回脚,却又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抓起测灵球,朝着宁不凡二人的方向丢了过去,球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戏谑的风声。“喏,给你们了。”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遍大殿,“省得你们这些穷酸像饿狗一样盯着,拿着这破球赶紧滚吧,别在这碍眼。”
测灵球“咚”地砸在宁不凡脚边,水晶球上还沾着万小山的血迹。周围的散修们发出一阵哄笑,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两人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宁不凡弯腰捡起测灵球,指尖擦过上面的血迹,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握着球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扶着浑身颤斗的万小山,看着陆鸣远挽着陈巧倩被一群跟班簇拥着走向大殿内侧,锦衣上的金线在光线下闪铄,刺得人眼睛生疼。
万小山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测根球上。水晶球瞬间亮起,发出红、黄、蓝、绿四种光芒,光芒不算明亮,且忽明忽暗。“伪灵根,四属性。”台上的一位长老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遍大殿,“可惜啊。”
万小山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笑,将测灵球递给宁不凡:“宁兄,该你了,希望你运气好些。”
终于轮到宁不凡。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将手掌死死按在测根球上——作为穿越者,他总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自己有隐藏资质,哪怕不是单灵根,至少能比伪灵根强些。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水晶球,球内便泛起了微光,可那光芒却散乱得很,红、黄、蓝、绿、金五种极淡的色彩在球内浮浮沉沉,像被搅浑的颜料,既无单灵根的凝练,也无双灵根的均衡,连伪灵根的稳定都比不上,只是勉强透着点“有灵根”的迹象。
片刻后,那些杂色光芒不仅没变强,反倒愈发黯淡,最后只剩几缕微弱的光丝在球内打转,像快熄灭的烛火。大殿内的嘈杂声骤然凝固,所有目光齐刷刷砸过来,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这是……五灵根吧?五种属性全杂在一块了!”“光丝弱成这样,灵气根本留不住,比伪灵根还废,修炼起来怕是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台上的长老扫了他一眼,眉头拧成结,指尖捻诀探了探测灵球的气息,语气里满是不耐:“五灵根,灵气驳杂且亲和度极低,引气都难成,终身困于炼气初期都算侥幸。仙途于你,不过镜花水月,下去吧。”
宁不凡的手僵在测根球上,指尖的力气一点点抽干。他早知道自己天赋未必好,却没料到是最废的五灵根——这意味着他连“勉强踏上仙途”的资格都没有,一辈子只能困在炼气期门坎外。周围的目光越来越沉,他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苦涩,只能默默收回手,在一片嘲讽的注视下,扶着万小山走向大殿角落。
两人走出大殿,来到外面的擂台旁。此处正进行升仙大会的第二个环节——擂台竞技,胜出者可直接被长老看中,成为内核弟子。
擂台上尘土未散,陆鸣远的身影正立在中央。他的对手已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失去了战斗力。可陆鸣远却未停手,指尖掐诀,一柄泛着寒光的飞剑骤然祭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对手咽喉!
“不要!”台下响起几声惊呼,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砰!”飞剑精准刺穿对手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白色玉石擂台上,像绽开一丛刺目的红。陆鸣远收回飞剑,用锦帕漫不经心地擦去剑上血迹,转头对着台下的陈巧倩勾起嘴角,那笑容得意又轻篾,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碍眼的蚂蚁。
“好狠的手段!”万小山忍不住皱眉,声音发颤。
“修仙界本就如此。”宁不凡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紧紧盯着擂台上的血迹,“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话音刚落,便见台上一位长老起身,对着陆鸣远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赞许——显然,这等狠辣手段,在他们眼中反倒是“成大事者”的潜质。
宁不凡沉默了。他看着擂台下修士们或麻木、或羡慕的表情,突然彻底明白:这里不是凡俗市井,而是真正的修仙界。所谓升仙大会,不过是一场披着“择贤”外衣的残酷筛选,只有最狠、最强的人,才能踩着别人的尸骨站到最后。他扶着万小山的手臂紧了紧,眼神逐渐坚定——五灵根又如何?哪怕仙途坎坷,他也要凭着“先知”的优势,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万小山攥着丹药,眼框泛红:“宁兄,你……”“我还有事要留在此处打探消息。”宁不凡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远处陆鸣远的身影,“你我道途不同,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他拍了拍万小山的肩膀,转身便融入人流,脚步不停朝着太南谷深处走去——他要赶在太南小会结束前,寻到提升实力的机缘,五灵根的短板,只能靠外物与功法弥补。
他从储物袋取出三枚金髓丸和一小瓶凝神丹,塞进万小山手中,指尖灵力微动帮他稳住翻涌的气血:“升仙大会凶险,你伤势未愈,先回万法门养伤。这些丹药够你调理月馀,日后修炼切记藏拙,莫要再与人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