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的风,带着一股腥味。00小税罔 哽欣罪全
李世民还站在原地,身后跟着那几个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大臣。这位大唐的年轻皇帝,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像是一杆折不断的枪。
两人的视线再次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没有杀气。
只有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猎人看着猎物,或者是狼看着另一头狼的眼神。
很嚣张。
也很真实。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淡,但很从容,他甚至抬起手,对着阿史那·云拱了拱手。
就像是在送别一位老友。
“有点意思。”
他知道,李世民那个笑是在告诉他:这笔账,朕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走!”
黑色的战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带着滚滚烟尘,向北疾驰而去。
官道上。
大军延绵数里。
抢来的金银珠宝装满了一辆辆大车,沉重的车轮在土路上压出深深的沟壑。部落战士们骑在马上,一个个脸上都挂著满足的油光,嘴里哼著不知名的草原调子。
但这支队伍的中间,却有一群显得格格不入的人。
那三千名从长安要来的技术人员。
他们穿着并不适合长途跋涉的布衣或绸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尘土的官道上。不少人细皮嫩肉,哪里吃过这种苦,没走几里路,就已经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啪!”
一声脆响。
一个年老的工匠脚下一软,摔倒在路边的水坑里。旁边的突厥士兵不仅没扶,反而狞笑着挥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去。
“起来!别装死!”
老工匠惨叫一声,背上的衣服瞬间裂开,渗出血痕。
周围的读书人和医生吓得尖叫起来,挤作一团,像一群惊弓之鸟。
那名突厥士兵似乎觉得很有趣,扬起鞭子正要抽第二下。
“砰!”
一声闷响。
那名士兵整个人像是被巨锤砸中,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汗”
那名士兵捂著胸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首领。
“我说过什么?”
“这些人,是我的宝贝。”
他指著那些瑟瑟发抖的工匠和书生。
“他们脑子里的东西,比这一车车的金子还值钱。你把他抽死了,谁给我造枪?谁给我炼铁?”
“再让我看到谁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他的手剁下来喂狗。”
士兵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
这不行。
这才走了不到十里,要是这么走回草原,这三千人起码得死一半。
那是巨大的浪费。
“萨尔娜!”
“在。”
萨尔娜策马赶来,马背上的弯刀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看了一眼那些趴在地上的汉人,眉头皱了皱。
“汗,这群两脚羊太弱了,拖慢了行军速度。”
“嫌慢?”
“去。”
他指了指官道两旁隐约可见的村落和远处的集镇轮廓。
“去周围转转。找那些大户人家,借点马车,借点牲口。”
“记住了,要那种带棚子的。别把我的宝贝们晒坏了。”
萨尔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里的凶光一闪而过。
“懂了。”
她转过身,把手指放进嘴里。
吁——!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队伍侧翼,一队拐子马骑兵立刻有了反应。
“第一队,跟我走!”
萨尔娜没有废话,双腿一夹马腹,带着五十骑拐子马,像一阵黑色的旋风,直接冲出了官道,朝着最近的一个集镇扑去。
高陵县外,赵家集。
这里离渭水不远,原本还算富庶。
但此刻,宁静被马蹄声粉碎。
“突厥人!突厥人来了!”
凄厉的喊叫声刚响起,就被急促的马蹄声淹没。
萨尔娜一马当先,直接撞开了集镇那脆弱的木栅栏。
“只抢车马!”
她大吼一声,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敢拦著的,杀!”
五十名拐子马骑兵瞬间散开,熟练地冲向那些看起来最气派的院落。他们是天生的强盗,这种事干得比呼吸还顺畅。
嘭!
赵财主家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几个护院家丁刚举起哨棒,就被几支利箭钉死在墙上。
萨尔娜骑着马直接冲进院子,战马的铁蹄踩碎了地上的青砖。
“车呢?”
她居高临下,用生硬的汉话问那个吓瘫在地上的管家。
管家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后院。
“牵走。”
萨尔娜一挥手。
几个突厥士兵跳下马,冲进后院。不一会儿,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被拉了出来,连带着棚里的几匹骡子和健马也被一并牵走。
整个赵家集鸡飞狗跳。
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但萨尔娜没兴趣杀人。她今天的任务是借车。
不到半个时辰。
萨尔娜带着长长的一串车队回来了。
除了几十辆大车,还有上百匹骡马驴子。有的车辕上还溅著血,显然原来的主人不太配合。
官道旁。
大军正在原地休整。
那三千名技术人员已经被分成了几堆,像牲口一样被看管着。他们看着那些还没干透血迹的马车,一个个脸色更白了。
“上车。”
“不想走路的,就给我爬上去。”
没人敢动。
“聋了?”
旁边的耶尼切里士兵立刻举起了三眼铳。
这下人群动了。
工匠、医生、书生,手脚并用地爬上那些原本属于富户豪绅的马车。虽然挤了点,但总比走路强。
“这才对嘛。”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巴图!”
“在!”
一个身材壮硕如熊的部落千夫长跑了过来。
“给你个肥差。”
“带上一千个兄弟,再带五十个拐子马。”
“把这些人,还有那些金银细软,先给我运回去。”
巴图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
“汗,我想跟您去打仗”
“打个屁。”
“这些人和钱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就把你皮剥了做鼓。”
“这可是咱们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路上走慢点,别把这些宝贝颠坏了。特别是那些工匠,那都是我的摇钱树。”
巴图缩了缩脖子,虽然不太懂为什么这些人比打仗重要,但既然是汗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是!保证把他们像祖宗一样供回去!”
很快,队伍分成了两拨。
巴图带着一千多人和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北折返。车轮滚滚,卷起一路黄尘。
剩下的,还有九万多大军。
全是能打的。
“行了。”
“累赘送走了,该干正事了。”
他看向西北方向。
那是梁师都的地盘。
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除了大唐这块肥肉,其他的苍蝇腿也是肉。
梁师都那个老狐狸,盘踞在朔方,手里有不少好马,还有不少存粮。
正好顺路。
“所有人听令!”
“目标,梁师都!”
“萨尔娜!”
“在!”
刚才没杀过瘾的女将军此刻眼睛又亮了起来,那是闻到血腥味的兴奋。
“你做先锋。”
“带着剩下的拐子马,还有耶尼切里步兵,先行出发。”
“这一路上,我不给粮草。”
“没吃的,就自己去取。”
“不管是梁师都的粮仓,还是沿途的村子。”
“我要你在我大军到之前,把路给我铺平了。”
萨尔娜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
“遵命!”
她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拐子马!耶尼切里!”
“跟老娘走!”
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萨尔娜带着先锋部队,像一群饿狼,扑向了西北方。
这世道。
就是大鱼吃小鱼。
李世民是大鱼,他现在不想硬碰。
但梁师都这种小鱼,正好拿来塞牙缝。